二十六 陽乖序亂,陰以待逆(1 / 3)

三月十八早。

晨間陽光熹微,一絲一縷地透過鏤金的雕花窗戶,最終照耀在君淩身披的織錦羽鍛鬥篷上和案上整整齊齊擺放的文書裏,墨香氤氳回蕩在靜謐的房內。

“母皇將大宇給大昭獻上的求援國書原封未動地送來滬郡給本王,用意頗深啊,”君淩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杯盞,茶水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搖擺不定,“這是在考教本王對此事的看法了。”

“此舉,便是今上有意主公登臨九五尊位而對主公的考教,”對麵坐著的顧昱淺淺一笑後抱了抱拳,“昱恭喜主公了。”

“德謀與本王所見略同。”君淩懶懶地從靠著的倚背上直起身子,將手中的茶杯推至顧昱麵前,“今早得了空,忙裏偷閑親手沏了盞茶,德謀嚐嚐?”

“主公親自沏茶,昱可當不上這堪比千金之茶。”顧昱一麵開著玩笑,一麵卻毫不客氣地伸出手來將杯盞湊到唇邊,微微抿唇後眼神變得有些嚴肅地看向君淩,“主公認為該當如何?”

“母皇考教本王也就算了,連本王的手下都來考教了不成?”君淩笑著搖了搖頭,“德謀有高招卻不言而反問本王,想來德謀已知本王心中有數才敢如此發問。可這君子和而不同,就是不知你我君臣是否於此時相合了。”

罷,兀自提起手中毛筆,手指微動間,毛筆筆尖背對桌麵,隻留下筆杆直直摁在桌上,“本王虛寫一字,德謀看看是否正合公之意?”

顧昱眸中波瀾不變,好整以暇地看著正準備起筆的君淩右手,“昱自然拭目以待。”

定睛看時,筆杆在桌案上虛劃的筆畫赫然夠成了一個字——

“等。”

“德謀既然考教本王,那本王也當考教考教德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君淩看向撫掌大笑的顧昱,“此計出處為何?”

“陽乖序亂,陰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勢自斃。順以動豫,豫順以動。”顧昱沉吟了片刻後答道,“便是坐山觀虎鬥,隔岸觀火之計。”

“正是。”君淩頷首,“非利不動,非得(指取勝)不用,非危(指危難)不戰,主(主帥)不可以怒而興師,將(將領)不可以慍(指怨憤、惱怒)而致(招致)戰。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停戰)。故我大昭當慎用兵,戒輕戰。戰必以利為目的。”

“消耗兩國戰力,等消耗得差不多時便出兵攻騰,當然,如若母皇為考教本王而讓本王全權負責此事,本王會在大昭出兵之前,向大宇索要土地。”

“可隔岸觀火之計雖好,但如若大宇早料到我們如此行事,便不出兵全力應戰大騰而堅守不出,隻待援兵至,以此消耗大昭兵力,為之奈何?”君淩將手中茶盞放下,眼中若有所思。

“無妨。”顧昱輕笑著搖了搖頭,“此計為陽謀,她們就是明知此局也不得不跳入其中。宇有求於昭,若大昭不出兵,以此時兩國境況看來,大宇盡傾國之力也可抵禦大騰全力之攻。畢竟大騰勞師遠徙,用意可不隻是為了得到大宇幾座邊城,而是意欲亡宇。”

“大宇盡舉國民婦,元氣大傷無再戰之力,彼時若大昭攻宇,其定無還手之力,則此國西境我大昭唾手可得。且其東境等,亦會被鄰國瓜分。”

“大昭出兵援宇,想必陛下的思量便是不願這般將大宇其它地盤拱手讓於她人而意欲並吞。故對宇而言,若不使我大昭得這漁翁之利便會麵臨亡國之危;犧牲若幹將士換得一段時間的太平安定,宇,必會使昭得利。故主公向大宇要求土地,走的便是一步好棋。”

陽光照耀在顧昱的手中杯盞上,斑駁陸離的光影將她英俊的麵龐映照得格外引人側目而視。

“德謀可謂神機妙算。”君淩微微頷首,“大騰太過於急功近利而遠征大宇,對其餘鄰國她們均承諾如若不插手兩國交戰便會和她們瓜分利益,卻獨獨漏了大昭,想必是以為被各國稱之為虎狼之師的大昭眾將士以及君臣會袖手旁觀。”

“可惜,可惜,她們倒是漏算了大昭會出兵援助大宇。大騰政令雖然通達,效率極高,可君王好獨斷專行,不聽群臣進諫,於此可見一斑。”轉了轉手中的玉扳指,君淩的眼神移向了窗外,“本王可不信,泱泱大國,人才濟濟,沒有一個人能想不到這曾利害關係。”

“不正是合了主公的意麼?”顧昱看出君淩心思已經不在政事上,於是起身告辭,“昱就不叨擾主公了,先行告退。”

智多近妖啊。君淩在心中暗自誹謗了一句,無奈地揮了揮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