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人生下來就很聰明,這聰明是哪裏來的,就是他前一世學過很多東西,積累了很多知識,留到這一生。而生而愚癡的人,照因果律,就是前世所積累的無明而已。這個人前生是畜生,今生可能笨得像一頭牛;有的人可能是天人下凡,遇事一點就通。稻盛和夫也這樣講,他說人的一生就是提升品行、成就人格的過程,而富貴與權勢無不形同浮雲。
當牆上畫了一個靶
生命的輪回無量無邊,這一百年的風風雨雨隻不過是曇花一現。今天,我們擁有地位,明天會退下來;今天的職務,明天可能會失去;今天很順的事,明天可能會有障礙。這些得失、去留和榮辱,本來就如潮汐一樣自然,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呢?
我最近有些相信宿命,你們可能覺得這是很消極的思想,但我不這麼認為。人來到世間能成就多少事,有時候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當然今天所碰到的事情,我還是會努力地去把它做好,如果做不成我也不會猜疑、不會苛責自己或他人。如果某件事情,因緣不具足,我就會開釋自己,不要過於刻意營求。
正如我們大殿兩邊的兩排廂房,占地七千多平方米,本來去年八月就要竣工,但後來因為資金不足,一直拖到今年七八月份才能完成。因緣不具足,資金不到位,那怎麼辦呢?著急、焦慮、怨天尤人,都是沒有用的;我最後就接受了這種狀態。但目前有多少可能性,我還是會努力地去爭取,機會隻會眷顧有準備的人。一切事情都會隨著緣分的成熟往前推進,直至成功。我們現在又在後麵征購了一大塊地,已經在做設計,但是資金不到位我就不付諸行動,先把設計做起來,先把模型做起來,然後該怎麼推動就怎麼推動,等待因緣,創造因緣,而不是一味地強求。
《莊子》在《至樂篇》中就提到依順自然便有十足的妙處,那麼即使是死亡,隻要是自然的,也並不可怕,那就叫順勢。《至樂》中有一段莊子與骷髏的對話。一個形銷骨立的骷髏認為:人一旦死了,在上沒有國君的統治,在下沒有官吏的管轄,也沒有四季的操勞,能夠把天地的長久從容安逸地看作是時令的流失,即使南麵稱王的快樂,也不及於此。
順勢就能夠獲得至樂,如果我們違背了這樣的規律,就很難把事情做好。與此同時,命運的掌控有一定的範疇,有一個過程。就比如這幾年國家的宗教政策已經很開放了,政府有很多優惠政策。我們印了很多經,很多小冊子,印了很多書籍。現在大學、企業、會所,很多單位紛紛給我們開綠燈,我們可以到那裏去講課,去那邊弘法,有這樣的政策,我們就要盡量地把它做好。如果說,國家給我們這些政策,我們卻不去努力弘揚佛法,那就是我們的失職。
香海禪寺走到今天,我們要把七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之後的願景規劃好,這就是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的道理了。在這個冥漠的時空中,我們相信命運,也要相信自身的努力可以去完成應該承擔的使命。
天地之間,生命短暫,我們都是匆匆過客,不要因為一朝飛黃騰達,就看不起原來跟我們患難與共的人。我經常會反思:處在我這個位置,人家來找我,我會不會以平等的心去看待他?
平等心有怎樣的益處呢?第一,有利於禪修的覺察和觀照。隻有認為眾生平等,才能夠以一切眾生為自己修行、領悟的對象,才能提升自己。第二,有利於更好地學習。學習有很多種,或是向書本學習,或是向老師學習,或是自己在做事的過程當中去反思和總結,甚至可以向山河大地那自然的造化去學習。當你懷著一顆謙卑的心,它們就能夠與你產生相互應和的磁場。
有些做糧食生意的人,他一看最近的天氣不好,就知道明年的糧價是漲還是平,這是因為他發現了萬物之間緊密而微妙的聯係。天地萬物存在的脈博都會影響到我們人類的商業活動,這就是我們跟天地萬物學習的理由。
古人說什麼最難,就是自我超越最難。我有很多次在各種場合講,未來的企業不是產品的競爭,不是人才技術的競爭,而是企業軟實力——文化的競爭。我經常跟同修打一個比喻,說一個大街上有一麵白牆,原來所有的人走過的時候都不注意這麵牆,但當白牆中間被畫了一個靶的時候,就會吸引箭射到它那裏來。牆有了靶就不一樣了。企業的軟實力——文化,就是企業的靶。
像我們寺院就沒有到外麵去宣傳,隻是不斷地在自我成長與自我超越。別人做成的事情我不會跟風,但我會作為一個參考。我到台灣去的時候,看過很多寺院,那裏的佛教事業要比大陸做得好很多。當時我腦中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我們香海禪寺也在台灣這塊土地上,我會如何定位寺院,采用與他們截然不同的弘法理念來立身求存。我也會思考,五十年之後香海禪寺在世界上會發展得怎樣,會不會像台灣的大道場一樣,世界各地都有分院。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創造香海禪寺的文化,這種文化會吸引相同頻率的人走到這裏,然後一同去實現未來。
當一個人具備這種思維模式的時候,他就是一個智者,他考慮問題的方向和角度都會跟一般人不一樣。
尋找發自本源的力量
我上一次在上海交大學同學分享的時候,就講到了佛教的思維模式。佛教的思維模式跟世界上的另一些思想有什麼不一樣呢?基督教是以上帝為中心,通過上帝的威權去修正生命。而佛教則是把所有的執著、所有存在的東西通通打破。
《功夫熊貓》裏講到了最高深的武功秘籍,是一張白紙。這告訴我們什麼?世界上最厲害的東西,最強大的力量實際上就是佛學裏麵講的“空”: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就什麼都有;你什麼都有的時候,就會被這個東西所占領,從而患得患失,最終反而會失去它。
所以有一句話叫做“夫有所知,即有所不知,不知之知乃曰一切知。”意思是說:你有所知道,肯定會有所不知道。(這是佛教離於邊見的智慧,因為你執著於一麵,總是會忽略另外一麵。所以人類的知識,建立於取舍。有所取,必有所舍,並不圓滿。並且因為取舍的計較,我們不可避免會受到個人好惡的影響,而不能客觀地去認識事物。編者)不知之知,就是說真正知道一切的智者,你問他什麼,他也不會用言語來告訴你。“不可說”的佛、拈花一笑的智者、認為一切不可形名的老子,他們都是最有智慧的人。
佛教裏的“空”,就是要求我們進入一種超然的境界,把我們內心當中的執著、掛礙、經驗、設想全部都掏空,全部都扔掉,全部都放棄。
如果我們內心當中有所執著,有所掛礙,有所分別,有所比較,那麼所有的東西,都會成為你的障礙。所以,要成為一個有智慧的人,你一定要用高遠的境界來看待萬事萬物,才能把握其存在的規律。
佛教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這裏的“色”可以理解為物質。萬物與空在表麵有差異,而實質上沒有分別,這就是“色法”。表象形諸於色,而內在的性質卻是空的。從空這一麵來說,就是無常,一切都在不斷的變化,今天你得到的,明天就會失去。當我們認識到這一點,就會明白你所追逐的一切,連同你的生命本身,都是夢幻泡影,白駒過隙。這就是空性。
佛教的色空思想就是這樣一種理念,色的根本屬性就是空,空的屬性可以包容萬物、生成萬物。我們做一件事情,隻憑著心中的一個想法,然後把圖紙設計出來,讓別人去建,最後房子就屹立在你麵前了。這個房子從哪裏來的呢?它從空裏麵來的。房子建成以後,華美壯麗,但是從你建起來的那一刹那開始,它就開始一天天走向壞滅了。一百年,幾千年,幾萬年之後,房子會變成怎麼樣呢?不是又回歸到它原來空無的狀態裏麵去了嗎?這就是變化,這就是無常,這就是空性,這就是色法。
當我們了解到這樣的存在規律,就不會惶惶不可終日,能夠坦蕩的過好每一天,故曰:“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
學佛不等於頹廢,放下不等於放棄。空的理念恰恰是最積極的,當我們能這樣去麵對萬物的時候,則人生與事業自然能遊刃有餘。
在這兩天的禪修中,大家的心不要被外境所轉,時時保持觀照:我坐,我吃,我睡,我行,我說——一切在自然的狀態裏麵。如果覺得累了,就做一個深呼吸;如果覺得坐得不舒服了,就讓自己伸伸腳,沒有關係。自在就是好,自然就是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