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臉上便一臉的佩服,連連歎說,你爹媽養了你這樣的好兒,真是合適。塗自強笑而未答,心裏卻想,說得也是。
吃過飯,塗自強準備上路。女人說,慢點。說罷她進到裏屋,幾分鍾後,拿了個小布包出來,說你走到鎮上,必定趕不及上縣裏的班車。我男人在鎮上給人蓋屋,你幫我捎兩件衣服給他,順便讓他給你找個住地。
塗自強忙說,我捎衣服就行,不麻煩大哥了。
女人說,說什麼麻煩不麻煩,我們山裏出了大學生,他坐一晚,都得讓你睡下。不然你還花錢住店?
塗自強想了想覺得女人的話說得暖心,便笑道,哪能讓大哥坐一晚?我聽你的,去了隨他安排好了。
謝過女人,塗自強繼續順山路行走。或是吃飽飯的緣故,又或是女人的話句句都暖著他的心,雖然背著行李,卻也大步流星。走了許久,全無累感。天擦黑時,塗自強走到鎮上。按女人的地址,他順利地找到她的丈夫。
那男人拿著衣服有些驚訝地看著塗自強。塗自強便又將自己要去武漢上大學的事念叨了一遍。男人的眼睛頓時就亮了,昏暗中,仿佛照亮了塗自強的臉。男人說,你比我有出息,我也參加過高考哩。差幾分沒取上,現在隻好幹苦力。
男人招待塗自強吃飯,又把他介紹給一起蓋屋的人。聞知塗自強是準備進武漢念書的新科大學生,大家都開心起來,起哄著要喝酒。端菜上桌的大嬸說,喜事喜事,我們山裏出個人才不容易,我去加個菜。說話間,蹲在牆邊吃飯的人都圍了過來,大家便將桌子騰展得更開。酒是誰拿來的,塗自強也不知道。他糊裏糊塗被人敬了幾口,不一會兒,就醉倒下了。朦朧中,聽到有人笑,說這會讀書的人就是不會喝酒。我們就是因為會喝酒,所以不會讀書。後麵還有什麼聲音,慢慢都在塗自強的腦間漸行漸遠,驀然間就沒有了。
塗自強醒來時,天已大亮。屋頂上射過幾道光柱,像是陽光勁道太猛把屋頂捅穿似的。簡陋的工棚裏一個人都沒有。滿屋都是臭哄哄味道,比他上學住的宿舍更濃。那時他們幾十人住一間大倉房裏,鋪挨著鋪,天天體臭味汗臭味揮之不去,就連冬天也是如此。塗自強有些恍然,幾秒後,方憶起自己置身何處。他小小地自嘲了一下自己,覺得不過剛離學校兩個月,自己似乎就開始了懷舊。
屋裏小桌上有碗稀飯和一個饅頭,一個大嬸伸頭叫了一聲,起來了?這是留給你的。喊罷就沒影了。塗自強餓得厲害,坐在小凳上,幾大口就吃得精光。昨晚喝了酒,他還沒來得及吃口飯,就人事不知了。想想自己當時的狀態,塗自強不覺笑了起來。
工棚外的太陽升得老高,熱氣撲麵。新起的房屋距工棚不遠,塗自強便走了過去。這是一幢小學的教室樓,要蓋四層高。眼下已經起到了二層。塗自強見適才喊叫他吃早餐的大嬸正拎著水泥桶往鉤上掛,便過去幫忙。嘴上說,嬸子,我大哥呢?他記起,這是昨晚上端菜的大嬸。
那大嬸說,這兒全是大哥,哪個是你的?
拌水泥的小工就笑了起來,說小子,這大嬸嘴狠,從沒個好話,你千萬別跟她回嘴。說罷又說,怕是李哥的朋友。李哥,你兄弟找你哩!
二樓砌磚的一個男人直起身道,哦,大學生呀,起來了?
塗自強抬頭見正是昨天他找的那位大哥,便說,嗯。想跟你打聲招呼哩。
叫李哥的又說,今天就去縣裏搭車?還是在鎮上玩玩?
塗自強說,都行。
端菜的大嬸又開始拎水泥桶。塗自強便又上前幫忙。大嬸捶捶自己的腰說,到底是大學生,知禮又懂事,還曉得我腰疼哩。
塗自強便說,嬸子,你歇著,我幫你。我反正不趕急。
那大嬸真就捶著背離開了,邊走邊說,不趕急就太好。我也歇不起,還得做十幾口人的中飯哩。
拌水泥的小工說,原先的小工老婆生娃,昨天中午就趕回家了,這裏缺個人手,老板又催討進度,沒辦法。做飯的嬸子是那小工的親戚,隻好過來相幫。
塗自強說,我時間富著,幫幫忙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