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了幾本作文,剛倒茶喝了一口,菲菲打進來,問你下班沒有,陪我修手機去。
我說修手機又不是什麼大事,不要麻煩我。
她嗲聲嗲氣的,說人家想你呀,去中關路逛一逛嘛。
我說一天到晚逛街你煩不煩,隨後掛機。我火氣很大,剛才跟王猛打了個照麵,太監臉拉八尺,雙目淌毒,像個吊死鬼,看得我汗毛抖立。
放學後叫了輛出租車去江北看女兒,手機又響,陳七問我方不方便說話,我問什麼事,他支吾說不太好說,我想什麼事啊搞得神神秘秘的,催他:快說。他說我看到張茹被一個開奔馳的男的接走了。
心裏一番堵,在江北呆了幾分鍾,老媽見我也沒什麼新話題,張口就是張茹,說張茹給當當買了玩具車,給老王買了龍井茶,還給她買提包,這啊那呀一大堆。我對之無語,心想一把年紀了,一點小恩小惠就給收買了。離婚後張茹專攻我方後院,老倆口隔三差五對我發動內戰,想起來我就鬱悶,正想提醒老媽幾句,菲菲又打進來,說你來不來?我不管,你要不來,別怪我不理你。
這丫頭我在地鐵碰上,一來二去上了手,此女外形美觀,聲音動聽,性能優越,佛祖嚐一口都會變成戰鬥雞。剛認識時還行,頗有點談情說愛的意思,時間一長,整個一燒錢機,多少錢都燒光光。而且沒一點追求,成天就是逛街喝茶買衣服,最喜歡聽的歌是《老鼠愛大米》,最喜歡看的電視節目是《大風車》,最喜歡的衣服吊帶裙加長統襪。有一次我問她覺得拿破侖怎麼樣,她反問我,說我沒聽過這牌子呀,你是不是記錯了?
攔車回頭,看見我,菲菲撇嘴斜眼的,像特別不滿意,我二話不說,找家商場直接拿下一部新款手機。踏入社會八九年,學到不少做人的道理,推不掉的事要爽快出手,不然到最後,錢沒少花,還要落下壞印象。旁邊的菲菲一把搶過手機,上來抱住我:你幹嗎要給人家買嘛,真——是——的!
我瞄瞄她,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這丫十分大膽,在商場裏敢用屁股蹭我,人前眼後的,我拂袖走出來。她小步追來:喂,說話,你別光顧抽煙啊。我心想老子都沒舍得買這麼好的手機,抽個煙你他媽還羅嗦,越想越乏味。小東西裝生氣,捏著粉拳捶我,我完全不搭理,她嘟嘴,跺腳,裝生氣裝得淫蕩無比,弄得我又氣又笑。剛好南江晚報的顧剛發信息問我在哪見麵,我幹脆摸出五百塊打發她逛街,把顧剛約去紅磨坊。
顧剛屬於典型的黑記者,寫過不少社評,一張嘴毒殺三界,把三百六十行挨個罵遍,業內同行都忌諱這人。
06年江北有個黑加工廠的老板把他得罪了,他起草數十篇報道,狂轟濫炸兩個月,又是環境問題又是安全隱患,輿論危危,各管理部門一舉將加工廠端了。至此名聲大噪,號稱比公檢法管用,經常被誤認為人民鬥士。其實也是個水貨。
去年某小廠老總請他寫宣傳報道,也就是變相的廣告,近幾年紙媒廣告流行這套戲法。他今天一餐酒,明天一頓海鮮,榨得小老板水幹油枯,暗地叫苦說還不如做電視廣告呢。
前陣子他要編一套教案集,不知打哪兒聽來找我要幾篇教案,說好每篇算一千塊。我整理了二篇,他要給五千,這就是嚇我了,趕忙推辭說顧大記者能看得起,那是我三生有幸,錢算什麼東西,不要不要。大記者於是高度評價我視金錢如糞土,非交我這個朋友。我心裏大罵,去你媽的球,你丫操守誰不清楚,這錢我要收了,不定被你寫成什麼樣。
最近有事求他辦,又弄了兩篇問他要不要,他滿心歡喜。
點了一壺極品藍山喝了兩口,人來了,一身粗花格子,跟菜市場的雞販子差不多,離老遠就叫:哎喲,煩死了,幾篇鳥報道盡放空屁,總編他媽讓我審,你說煩不煩?我見慣虛張聲勢之人,奉承說都以顧大記者的水平,南江晚報不變成人民日報了,你還讓不讓別人吃飯?他謔謔粗笑,接過稿子道謝,讓我以後有用得著他的地方盡管開口。我心想正找你辦事呢,猶疑地看他一眼,他也是聰明人,咂咂咖啡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我說是有點事,不過……他十分爽快:說。話到這份上,我一敞百開,從公文包取出一張信封,說這是一點小意思,問他能不能寫個事跡報告。他皺著眉把信封推過來:寫誰?我又笑著推過去,他明白了,說寫是可以寫,不過隻能在教育版上發,其它版不行。這個教育專版我十分清楚,南江晚報副刊,隻在周末發兩期,常被用作論文專欄,很多教師一要評職稱就花錢往裏擠,倍受南江教育界關注。我報個事跡出來,上下一關注,直接把王猛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