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廟中所藏的確是地道。
看著他們挖掘的時候,我其實心中也七上八下,手指不自覺得撫上領口,隔著布料,祖父給我的玉珠靜靜懸著。
直到得了消息,我才鬆了口氣。
我在無名書看到過它的記載。它是羌人來奪遮胡關時,一個鮮卑守將留下的。當時那人貪生怕死,連夜掘此地道打算逃走,無奈走至半途,土石塌下將他壓死了。此事除了無名書中,別處均無隻言片語提及,想來乃是鮮卑人的機密。至於那位記下此事的先祖如何得知,我便不曉了。他們喜歡搜羅各種機要秘聞,書中羅列了不少,我早已見怪不怪。
來到這遮胡關會後,我一直疑心此地道還在。雖無名書中雖未提及方位,但那些新墳太過招搖,就差立個牌子此處無鬼。可惜荀尚太蠢,也不理會公子諫言,還未等我有機會一探究竟,他便領兵出發了。
發現後不久,軍士入地道中探路,回報地道確可同往城外。公子當機立斷,嚴令不得聲張,將磚石原樣掩好,並即刻派人報知荀尚。
但等了兩個時辰之後,軍士回來,卻未見到荀尚,他到營中時被嫖姚校尉荀凱攔下。荀凱讓軍士帶回了口信道,大軍正與鮮卑人對壘石燕城,後方守將應安分守己,不得擾亂軍心。
“好個驃姚校尉!”桓瓖冷笑,“若返得雒陽,勿教我看見這蠢豎!”
沈衝神色凝重,道:“現下已入夜,如此看來,隻能靠我等將關城收住。”
公子沒話,皺著眉,似在深思。
是夜,關城中寂寥無聲,一如往日。
軍中無甚消遣,人定之後,軍士大多入睡,隻留少許人夜巡守城。
空沒有月光,無人看管的角落裏,夜色陰森。破廟裏有些窸窸窣窣的動靜,如田鼠啃噬。未幾,一處墳塋間的新土翻開,人影絡繹躥上地麵。
關城的街麵上寂靜冷清,唯有城頭火光綽約,在風中明滅。
無論城頭或城門,皆無人把守,隻有幾個酒罐,東歪西斜地倒在地上。
鮮卑人悄無聲息地沿街邊靠近,迅速分作兩隊。一隊衝上城頭,一隊衝到城門,將古舊的門扇打開。
城外的鮮卑人源源湧入,徑自奔往守軍營地。可衝進了屋舍和營帳中才發現,裏麵空無一人。再想退到街上,門口卻被拒馬和門板堵得嚴嚴實實,出去不得。城門前的鮮卑人自知中計,還來不及回頭,突然,城門發出砰然巨響,猛然闔上。
一時間,箭矢如雨點般落下。有的帶了火,將灑過油的營帳和屋舍點燃。大火乘著夜風,肆虐而起。衝進營房的鮮卑人登時被燒得鬼哭狼嚎,而蝟集在城中的亦躲避無門,慘叫地大片倒下。城頭上,埋伏在暗處的軍士也突然掩殺出來,將剛剛登上去的叛軍砍得七零八落。鮮卑人裏顯然有不少老兵,最初的混亂過後,知曉偷襲已是不成,且避且退,想從原路返回。然而已經來不及,才往破廟的方向跑幾步,又是一陣箭雨迎麵而來,將他們擋了回去。
約摸一刻之後,箭矢用盡,拒馬搬開,等候已久的軍士從四麵八方衝殺過來。
鮮卑人已被射傷無數,殺戮全然倒向一邊。一個時辰後,將官來報,入城的鮮卑人已全部清除。
身穿全副鎧甲的公子聽罷,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因得有風,營房的熊熊大火躥上半空,燒得十分徹底,軍士費了好大氣力才澆滅。夜風中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夾雜著血腥,地上狼藉一片。公子和沈衝從城頭走下來時,軍士們正踩著泥濘的血水,給還沒斷氣的鮮卑人補刀。□□聲和慘叫聲漸漸消失,火光中,隻剩下軍士們的歡笑聲。
“幸好我等早有防備,否則火再燒大些,關城不保。”桓瓖用巾帕捂著口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