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些做甚。”宴後回到住所,桓瓖無奈地對公子道,“他是主帥,定策自然是他,你當眾質疑,豈非拂他臉麵?若換了別人,隻怕早已遭他麵斥。”
沈衝道:“元初也是出於職責。”
公子理直氣壯:“我既為幕僚,有所疑慮自當據實陳情,豈可因臉麵之事而吞聲瀆職?”
“瀆職?”桓瓖笑起來,“你一個主簿,有甚職可瀆?是丟了文書還是忘了記將軍用膳吃了幾口肉?”他拍拍公子的肩頭,“勸你想開些,我等既為沾光而來,便安分些,每日吃吃喝喝等著回雒陽。如荀凱那般敢在將軍帳中放肆言語的人,乃真為立功而來,方才有職可瀆。”
“哦?”公子問,“荀凱是何職務?”
“驃姚校尉,領二千兵馬。”桓瓖看著公子露出訝色,鄭重地歎口氣,不無同情道,“你朝思暮想要當霍驃姚,可惜不姓荀。”
公子很是不服氣。
夜裏,幕府派人將各式文書移交過來,他看也不看。
沈衝來到,看看堆了一地的文書,毫無意外之色。
“你若不想做主簿,告知家中便是。”他在案前坐下,從我手中拿起一冊正歸整的文書看了看,意味深長,“家中想必樂意之至。”
公子“哼”一聲,少頃,終於也坐下來。
沈衝將手中的文書遞給他,公子沒有接。
“你在宴上所言,其實甚為有理。”沈衝收回,道,“隻是將軍大勝在望,你無憑無據,如何信你?”
公子道:“要甚憑據?派出斥候去尋,總有蹤跡。”
“你以為將軍不曾這般想?”沈衝道,“他派斥候追蹤潰軍,從無間斷,然一無所獲。”
公子疑惑地看著他:“你怎知?”
沈衝晃了晃手中的文書:“斥候奏報在此。”
公子一愣,將文書接過,翻開。未幾,目光定了定。
沈衝看我一眼,笑笑,不再擾他,起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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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胡關位於涼州東北,曾是抵禦胡虜的門戶,故名“遮胡”。前朝以來,中原衰微,河西的西鮮卑和羌人漸漸勢大,侵襲涼州,遮胡關亦一直落在了西鮮卑手中。
荀尚領兵兩萬餘眾,陳兵關前,勢在必得。
我隨著公子去看,遠遠望去,隻見此地為一道山梁阻斷,關城便盤踞在唯一的山口上,兩側峭壁綿延,橫亙南北。遮胡關外往北三十餘裏,便是禿發磐的偽都石燕城。
“果險關也。”沈衝騎在馬上望著,不由讚歎道。
桓瓖道:“此地山雖不甚高,卻風化剝蝕,多有崎嶇,人馬皆不可行,通路唯此一條。隻消扼守此關,便如闔上門戶,東西南北莫得通行。昔日高祖亦曾派大軍攻打,西鮮卑不過三千人據守,苦戰數月無功而返。”
公子望了望,道,“若鮮卑人死守,隻怕一場惡戰。”
桓瓖道:“未必。”
沈衝和公子皆訝然。
“將軍有良策?”沈衝問。
“何須良策。”桓瓖罷,指了指關城上,“你二人看那城樓,可見得守衛?”
公子看了看,道:“無。”
桓瓖道:“將軍早已派細作混入鮮卑潰兵中打探,回報禿發磐不在遮胡關。傳他身染重病,已撤到了石燕城。遮胡關守軍不過數百,皆老弱之兵,已是人心惶惶。”
“哦?”公子道,“此事若確鑿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