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踏枯草朽木的細碎雜聲,散落在時而淒厲的風中,大不過一片水花。不留門人趁夜奔襲,而輕車熟路,一路暢行於黑暗與迷陣中。
我聽見魔徒已過半程,而渠城眾人仍迷失在林中……哎,我找來的這兩個幫手啊,一個賽一個地讓我失望。
瞬行訣捏起,我親自現身,攔住了魔徒的去路,為首的雷折見了我,露出憤恨的表情。以往那些親聞、親見或親曆過我實力的人,見了我都是這樣的表情。由是,我預見了贏的局麵。
雷澤拔出劍,要與我來打。
“等等!”我抬手示意,將魔徒掃視了一圈,“你們這人數不太對啊?”
不等細數,雷澤已招呼了過來,沒辦法我隻得應戰。原本零落的枯草朽木,未及成塵,已化作了我手中的利器,在我的殺念裏飲血。
倉促間,這裏動靜極大,我想肖靈撫定然能聽見。
雷澤拚著一口氣,殺到我跟前,揚起的劍指著天,再也揮不下來。我尚未動作,木簪已穿破了他的喉嚨,其勢之迅,見微之術猶不可及。
我詫異地看著回到我手中的它,看似平平無奇,而不沾半滴血跡。
毫無疑問,此簪有靈。
可……為何它會這般維護我,在我尚未動念之時?
雷澤死後,剩下的魔徒並未混亂,改攻為守,很是講究陣法,與先前狂熱而莽撞的打法截然不同,就像……就像突然長了腦子。
長了腦子的魔徒法力大漲,不由得讓我刮目相看,而樊柏堯給我的那根木簪,更有崩崖裂石的威力。二者鬥至酣處,我就顯得有點多餘,遂退居三丈遠老樹後,細心觀察。
肖靈撫帶領眾人姍姍來遲,我一邊惱她無用,一邊掃到了陸沉的身影,終是將對她的不滿咽下。我餘下這些魔徒交給他們對付,臨走前不放心地看著她一眼。她知我意,鄭重點頭。
不得不說,事關何期,肖靈撫還是挺上道的。但我也明白,這基於一個非常重要的前情,她尚且不知發生在何期身上的那些事。
魔徒的人數幾何,我並不十分確定,隻身遠離戰場喧囂,置身寂靜林中,以見微術探查整座山林的動靜,才證實了我的猜想。
果然另有一路魔徒在山林西北側,靠近幻陣入口的地方。
我捏訣而至,意圖截斷他們的去路,豈料剛從瞬行中走出,就看到了嚴陣以待的魔徒。我驚覺掉入了自負的陷阱,卻依舊料不準他們不惜舍身也要困住我的決心。
十一人,錯落分布,各據一點,迎風站定,在我現身的那一刻,盡數揮刀自刎。
刹那間,隻有震驚。
十一人生命消失的地方相連,畫成一道符,毫無征兆地壓下來,沉重如斯,將我困在了山穀中。
此時的我才恍悟,兵分兩路,原不在奇襲,而在請我入甕。
我催動木簪刺去,逐漸沒了章法,依舊無法撼動符陣分毫。我傳音給樊柏堯,一次兩次,都沒有得到回應。
須知,以生命獻祭而祈求的神力,短暫而強大,以此神力畫下的符咒,能解開它的,唯有時間。
且這時間必然被天師精心計算過。
原先因他不能瞬行而讓我占得的那點先機,轉瞬蕩然無存。
今晚有月,一彎殘月,淒淒慘慘,照著蒼白的人間。遠處似有執拂人唱詠的咒音,描繪著我淒涼心境。
我喪喪地想,那位天師,何止精於法陣,更精於人心,他算準了我的每一步,我們還有贏的希望嗎?這會不會是我輸的第一場賭局?神明將如何懲罰我,以生靈塗炭的代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