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早春三月,雖不少貪春的花樹有些迫不及待的吐出新芽,但晨間的陽光照射下來,仍帶著些許未褪盡的冬寒。
靜謐一片小湖,偶爾幾點遊魚吐出的水泡迸出。清晨未散盡薄霧還絲絲的懸於湖麵之上。一點朱瓦紅木的小亭,靜立於這湖心之中。
一位束發玉冠的清秀少年,身著白衫,看來不過約莫十五六歲年級,閉著眼睛盤腿坐於這不足一丈大小的亭內,麵前一副有些淩亂的棋局,細細望去,卻已是死局之勢。在少年麵前是一位老者,麵容蒼老,耷拉下來的皺紋罩的眼眉都揉做一團,一身青袍顯然因為穿的太久漿洗的有些發白,穿在身上有些闊大的不太合身。
“玄兒,可有解法?”
老人低垂著眼皮,口中輕聲問道。
一聲輕歎,白衣少年睜開了眼,眉目清亮。
“先生,棋局已死,學生輸了!”
“嗬嗬!”老人笑了一聲,扶著鬆木棋桌撐了撐身子,又說道。
“罷了,今日喚你來,本就不是同你弈棋的。不過說來,看玄兒你這棋藝,雪鬆先生這些日子可有些懈怠了。”
“雪鬆先生精通六藝,棋藝之道更是高超,是學生笨怠,給雪鬆先生丟臉了。”
老人搖搖頭,笑道
“呆笨卻不至於,終歸你不是棋道這根苗子。同老夫習這修道之術,卻見你精進非常。”
“對了!”
老人從懷中拿出一個黑漆木盒,擺放在桌麵上。
“玄兒,你同老夫習這修真術法之道,算來已有整五年。當初我遊曆山海,最後這海嵐州豐縣遇見你家父親,倒也算一見如故。本想在你家待上些日子便走,卻不想這一住便是數年了喲!”
“是先生看得起,才願做我王家供奉。”
老人嘿嘿一笑,
“什麼供奉,無非就是閑著每日裏下下棋喝喝茶罷了,卻是平白無故多吃了你家幾年米。”說著,老人感歎一聲,“本來老夫做好了兵解在荒野的準備,卻不想坎坷百餘年,倒是在你王家享了幾年清福,還收了你這麼個乖巧的弟子,卻也說不好是否是天恩,總歸算是無憾了!”
王玄聞言沉默了片刻,才聲音有些略微有些顫抖的說道。
“先生,再無辦法可想了嗎?”
老人搖了搖頭,嗬嗬笑道,
“你這孩子,我就知道你心境哪有那般平和!”
“哎,誰能想這天變得如此之快,幾日功夫就已成這般情景。倒也無妨,老夫同你父親商量過了,雖是妖雲鎖城,靈氣閉塞。不過想想辦法,總歸能把你送出去的。”
“先生!”王玄還想再說什麼,老人已經擺了擺有些幹瘦的手,
“不必多言啦!此事幾天前就和你說過了,今日裏來,老頭子是想問問你。玄兒,對修道之事,你是如何看待!”
王玄聽言後,低下頭,閉上眼睛屏氣靜神,半晌後才睜眼,聲音平穩的說道。
“學生認為,修真一道,最重要是遵循天道,秉持本心,方可成大道!”
“非也非也!”老人聞言連連搖頭,“玄兒你是同雪鬆先生讀書讀傻了,盡是這些泛泛虛話!”
“你可知,向道之心固然重要,然而修道者最重要兩字卻是——無情!”
“無情?”王玄有些愕然。
“不錯!”老人睜開渾濁的雙眼,長聲道,“所謂修道,無非是爭個與日月同輝,天地合壽。然世間凡塵幾何,庸庸凡人數十光陰,也不過黃墳一座。而修道者,莫不說玄兒你初踏修仙,靈氣將將入體,便已是凡俗兩隔。若是何時玄兒你能凝練出指尖、眉心、心頭三點仙血,更是三元修成。壽載可達百年。更倡言那通達五軀的五極之境,七竅明徹的七曉境,還有那十魂歸一的九曜仙身,壽達千年也不在話下。而若是修道之人放不下凡塵,斷不了俗緣,一番心血賦與塵世蟻民之上,終究也是個手捧黃土罷了。反倒傷了神,斷了念,空擾了一番修仙心境。”
王玄微微垂下眼眉,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
“先生之所言,學生明白。隻是,若是漫漫仙道求索,卻修成一個無情無欲,莫不成了死物一般。如此,也太過無趣了罷!”
“哎!”
老人歎氣著搖了搖頭,
“何時說過要你無情無欲了!你所說的遵從本心,倒也無差。隻是終歸你要明白,當你同老夫修仙問道之時,這凡塵世界,便已非你所屬了!你可還記得你初同老夫修道時候?”
“先生那時初到我家,便向學生展現了一副修仙大道之風采,學生至今曆曆在目!”王玄也是感歎道
“區區術法小道爾,也是你天生一顆玲瓏道心!”老人感慨道,“老夫本以許下諾,此生不入弟子進門牆,終歸將死之際破了諾,收了你這麼個學生!”
“先生傳道授業大恩,玄兒未敢遺忘分毫”
老人垂著頭,有些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玄兒你自幼早慧,天生一顆玲瓏心,又頗有問道之資。隻是你這性子還是稍顯軟弱了些,太過優柔。若是以後步上修仙之途,這性子說不得什麼時候便要誤事,丟了性命也說不定。本想呐,再隨著老夫修行,打磨打磨你幾年,再放你出去遊曆。隻是天有禍福,日後你隻能一人獨行,我這心,著實憂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