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堯就算再想表現,現在也不敢妄言了。金烏觀的手續都是官府承認的,就算要動也要有個合法的理由。可現在這種情況,尋常的理由算是不管用了。
“就兩個人?那鬱村多大啊,春一收租,秋一收租,兩個人收的過來嗎?該不會他們暗中豢養打手,欺壓百姓吧?”
理由有了,李堯覺得自己聰明極了。
師爺依舊緩緩道來:“大人有所不知,這個米四達雖然不是什麼大戶,但在海棠鎮聲名極大。這都是因為,二十年的那場饑荒。”
不知為何,丁允之聽到這裏,打了一個寒蟬。
“二十年前,海棠鎮周邊的幾個鎮顆粒無收,到處都是流民,餓死了好多人。這個米道長,就靠著兩張餅,兩條臘肉,硬是喂飽了鎮上四萬多災民的肚子。”
“什麼神鬼之事?妖言惑眾!”李堯指著師爺的鼻子罵道。
“大人,這可是我親眼所見。”師爺信誓旦旦地道。“那米道長真是神了,他借來兩塊餅和兩條臘肉,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然後就從口袋裏往外掏餅和肉。那餅和肉怎麼也掏不完,就這樣喂飽了四萬災民的肚子。”
“從這以後,金烏觀的佃戶們,都不用催租,到了時間,自己就往山上交糧。那米道長隻收一成租子,那些佃戶還總是多交點,把他當神供著了。”
“您要是不信,可以問問丁公子,那兩塊餅,兩條臘肉,還是米道長向丁府借的呢。”
李堯沒想到,這個丁允之還真是沒安好心,什麼孝道是假,卻是讓他冒著惹怒民怨的風險兼並土地是真!
“丁公子,可有此事?”李堯趕忙問道。
當然有此事!丁允之麵色有些難看。
他還記得饑荒那年,他才八歲。米四達衣衫襤褸,頭發散亂,懷裏抱著一個未斷奶的嬰兒,在外貌上和其他災民沒什麼區別。
但是米四達身形挺拔,目光銳利,平凡的外表下散發著不可觸怒的威嚴。自己的父親低三下四地親自送出兩塊餅和兩條肉,不敢吭聲。米四達顯示神跡,救人無數,更是讓數萬計的人對他頂禮膜拜。
直到現在,他也依然忘不了米四達如同神一般的樣子。
“確實有此事,可也無傷大雅。”丁允之雖然麵色難看了些,但還是一副塌不驚的樣子。
“我一片孝心,地可鑒,給出的價錢也很高。再了,海棠鎮也不止一家道觀,我還邀請他去我家立的道觀入住呢,這條件可比金烏觀好的多了,他為何就是不答應呢?”
李堯也不是傻子,這幾句話完全騙不過他。可人家的田產哪比得過自己的仕途,於是他又開動了腦筋。
“丁公子此言即是有理,所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乃是道。隻不過這個道士名氣有點大,看來還是要從長計議才是。”
“師爺,我問你,你這個道士來府衙立過遺囑,你親眼見過這個道士沒有?他的身體狀況怎麼樣啊?”
這些話傳到師爺的耳朵裏,竟然顯得格外刺耳。他畢竟在此府衙侍奉過數位縣令,各種破事見得多了,像李堯這樣不怎麼掩飾自己意圖的還真不多。
“回老爺,米道長這幾年身體情況每況愈下,三年前就已經不怎麼出山門了。上次他來的時候,拄著拐杖,顫顫巍巍,是他瞞著他徒弟來的。後來他的那個徒弟知道了這件事,趕到了府衙門口,淚如雨下,看著讓人心疼,真是個孝順孩子。”
李堯聽到這些,臉上樂開了花,急忙對丁允之:“丁公子,你看,連老爺都要成全你的孝心。這米四達仙去之後,我保證讓您順心如意,怎麼樣?”
“李大人果然是好官,一言一行都在踐行著本朝以孝治國的理念,我在這裏先謝過大人了。今年我還要進京一趟,做些生意,長公主府那裏也要拜會。到時若見到桂禦史,我也好向他們,大人您在海棠鎮兢兢業業的政績啊。”
“多謝丁公子!”李堯一連了好幾句多謝,都快把丁允之供起來了。二人把酒換盞極盡歡愉,自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