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啟五年。
陝西永興府邢縣外的一個村莊。
一個身高近七尺,臉龐棱角分明長發及肩的年輕男子,站在一間略破舊屋內卻異常整潔的瓦房內,望著遠方目光灼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清兒,往年你將糧食送給叔伯親鄰接濟他們,我一直依你。可是今年邢縣大旱,我們自己的糧食都不足用,你為何還是如此”王氏麵帶愁容,眼角深深的皺紋話間似乎更深了幾分。
“母親可知我為何如此”李清目光,仍然靜如初。
“我不知,但是我知道清兒做事都是有道理的,清兒從就沒讓為娘擔心過。隻是這次”王氏想到李清一直以來做事都極有章法,眼角的皺紋似乎消失了一絲。
“四年前,父親傷病複發,不幸病逝,我和母親都傷心欲絕,幾乎不能自已。
全靠親近叔伯幫忙料理後事,後來叔伯推我繼任村長,我當時才十四,既無恩德於眾人,也無今日之勇武,若是太平年間或可無事,可是母親也知道,現在的情況”李清轉過頭望著這個為自己操勞一生的婦人,沒有接著往下。
“清兒的是,這幾年大大災不斷,鄉裏時有人餓死,我們母子若是守著糧食,莫外人,怕是我們李家村也有人起了歹心。”王氏聽完李清的話。眼中哀愁似乎已經消失大半。
“可是清兒,糧食本來就已不足,今年若是在把剩下的存糧拿出,接下來我們母子該怎麼存活”
“母親可知我一直在等朝廷的賑災糧食”李清幽幽道。
“朝廷,萬曆年尚有一些摻雜著不少泥沙的糧食來賑災,可是到這幾年,隻加征晌銀,賑濟聽也沒聽過了”王氏憤憤的。
“母親的不錯,朝廷的確沒有消息,但對我而言卻不一定是壞消息”李清著著仿佛陷入了回憶。
李清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十八年了。少年上過幾年私塾,想通過科舉,慢慢走上大明王朝的高層。通過從上到下改革,來避免這個腐朽的王朝走向滅亡。
可是逐漸發現,整個大明從底部已經極度腐朽了。從吏到縣令,無一人不貪。貧苦百姓,已在生死邊緣。官員仍在夜夜歌舞,醉生夢死。上層官員,黨爭不斷,貪汙隻恐更慎。到了高層,又能改變嗎?
何況李清家雖然有些許田地,可夠家裏用度。可是連最的地主都算不上。想走到大明的高層,乃至入閣。隻怕終其一生,也不能做到。
於是自李清當上村長以來,富餘糧食,都拿出來接濟叔伯親鄰。這幾年,李家村幾乎未曾餓死一人。
隻有幾戶,家裏土地早年遇荒年,不得以抵給鎮上的地主趙有才。家中一點餘糧也無。不得以外出討生活,再也不曾回來。
這四年,李清每在農閑時期,教導村裏半大孩子和他學習識字。開始有些父母並不很樂意,但是李清一文束脩都不收,孩子的父母都樂於自家孩子識字與學習算術。有些不想學,貪玩者。更是被父母教訓。
由此,李清的村長才算是名副其實。在村子裏逐漸有了些許威望。村中之人,有矛盾也來找李清調解,最後雙方往往都很滿意。
“母親,今晚做將雞殺了,我要請叔伯和堂兄弟吃飯”李清話語中似乎帶著某種決心。
“好,清兒都依你,為娘支持你做一切,不過你要記得萬一有事,為娘一定死在你前麵”王氏大概已經知道李清打算做什麼,不過並不打算阻止,當人將餓死的時候很少會去畏懼什麼了。
轉眼,到了夜晚。李清家屋裏坐了七八個人,圍攏在飯桌上,李清坐在主位。
“大哥,今怎麼突然叫我等前來吃飯,大哥這幾年為了救濟我等,糧食也所剩無幾,何必在浪費我等身上”率先開口的是一個穿著打滿補丁卻洗的一塵不染身材瘦弱的年輕人。
李清還沒開口一個身材體壯,滿臉胡子的大漢已經大大咧咧開口道“李誌,大哥自然是愛護我等,寧願自己不吃,也要照顧我們”李誌翻眼看了李敢沒有話,隻是把頭轉向李清。
“李清今請諸位叔伯兄弟,一為與大家團聚一番,二來有件事想大家仔細商量一下”李清完,頓了了下,並未等眾人接話。
“李清今日請大家前來吃飯,有長輩在場,卻自己坐在主位,非是無禮,而是李清決定坐一件大事,若是不能成功不止李清死無葬身之地,隻怕還會連累整個李家村”
“清兒想做什麼可怕的事,居然有如此嚴重的後果。”一個中年人,望著李清目光中帶著一絲不解。
“殺官造反”李清的話音剛落,滿堂皆靜,似乎過了良久,一根筷子掉在地上,才驚醒眾人。
“這,這,清兒怎麼會有這般可怕的想法”話的中年人,似乎帶著顫音。
“大家各自家中的糧食是否能度過今年,等待來年收莊稼的時候,而且今年的秋糧已經快要交了”李清話語依舊沉穩有力,似乎給眾人注入一絲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