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應到身後的她,他回身,對她淡然一笑,便穿過飄落的雪花,朝她緩緩邁了過來。
沈誅顏緊盯著他,心微微緊縮。
待他靠近,站定在她跟前,她似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許疲憊。
他也一夜未睡嗎?
“怎的起得這麼早?”羿瀾夜淡然溫潤的聲音在風雪中彌散開來。
沈誅顏心一顫,淡道:“戰事緊張,如何睡得好。王爺也知道,從軍多年的人,習慣早起。”
羿瀾夜看著她,深眸裏有探究,她還是疏遠的稱他“王爺”。突的伸手,拂上她發頂。
沈誅顏反應不及,怔愣一瞬,剛想避開,他已縮回了手。
“你發上落了雪花。”他淡笑道,“天涼,外頭不宜久談,進帳說吧。”
沈誅顏靜看著他的臉。
他一臉淡笑,如潭的深眸中一片平靜,看不出其他。
他有話跟她說?關於傅舒雲?
該來的總得來。
沈誅顏斂了眸,轉身掀開帳簾,走了進去。羿瀾夜跟在她身後進了帳。
帳中一片安靜,隻聽見外頭偶爾刮過的風聲。
兩人一前一後的立著,沈誅顏背對著羿瀾夜,羿瀾夜盯著她立得筆直的背影。
似是難捱這種安靜,沈誅顏深吸一口氣,轉身麵對羿瀾夜,穩道:“王爺有何要跟我說?”星眸灼灼,看著他。
羿瀾夜盯著她的眼,看了半晌,她眼中如此倔強。她明明都知道的。
暗歎了聲,輕道:“傅舒雲來了。”
“嗯,那便如何?”她嘴角隱有諷意,“若王爺是來告知本帥此事,不必。本帥已知曉。”
她在生氣。羿瀾夜看出她的疏離。是氣他沒有知會她,便擅自做主,將傅舒雲留在了營中吧。他們之間好不容易緩和些,偏又遇上這事。
“顏兒,昨夜天色已晚,怕擾了你休息,我便擅自做了主。我已讓他們擇日離開。”
沈誅顏心中冷笑,怕擾她休息?是怕傅舒雲舟車勞頓,傷了身子吧。
涼涼一牽唇:“王爺是怕我將他們趕走?”
未等羿瀾夜答話,繼續道:“王爺想多了。本帥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傅小姐不遠萬裏,跑到這戰亂的邊關來見王爺,將生死置之度外,這份勇氣,本帥佩服。這營裏,我雖是主帥,王爺也是可以做主的,不必事事知會我。”
羿瀾夜隻是盯著她,雙眸幽深,未置一詞。
見他不語,隻是盯著她看,沈誅顏莫名煩躁。他這是什麼意思?
又譏諷道:“本帥就是趕她走,她也不見得會走。既已追至這邊關,她又豈會輕易放棄?傅小姐的性子,王爺該比本帥更清楚。”
羿瀾夜仍是未出聲,隻一味盯著她看。
沈誅顏也盡力定了心神,睜著一雙星眸,與他對看。不是他有話跟她說嗎?現在沉默不語是何意?
空氣中半晌安靜,靜得讓沈誅顏的煩躁也漸漸平息。滿身的緊繃也鬆懈了下來,斂了眸,不再跟他鬥狠。
羿瀾夜終於出了聲:“說完了?”
這三個字,又讓她抬起眸,看向他。
“怒氣可消了些?”他溫潤的話,在房中響起。
他這一問,倒讓沈誅顏有些不自在。她生氣嗎?她自己也不知道。隻知道,那些話不假思索,就那麼衝口而出了。她不是不該生氣的麼?
“我沒有生氣。”
羿瀾夜輕歎了聲,“好吧,算我會錯了意。”
沈誅顏整理了心情,深吸口氣,看著他,心平氣和道:“現在外頭戰亂,若傅舒雲不肯走,便留她在營裏吧。外麵也不安全,營地裏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要走要留,都隨她,我不會幹涉。”
羿瀾夜細細看著她,她眸中已平靜,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樣。
“顏兒,我也未料她會跑到這來。”他還是不想她誤會。
沈誅顏笑了笑,“腿長在她身上,她要去哪,別人控製不了。你不用跟我解釋。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可憐人,一顆掌握不了自己命運的棋子而已,用完便被人丟棄,跟我無甚區別。”
羿瀾夜聽她如此菲薄自己,眉頭一鎖,低喚:“顏兒……”語中淡淡無奈焦急。
“好了”她阻了他話,“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必再糾結了。就讓她安心住下吧。”不想再談那個女人。
羿瀾夜見她不想多談,也不再多言。
沈誅顏又道:“說說正事吧。西門挽清明日該來了,借兵的事,我今日便跟師兄說,他該會答應。”
話音剛落,帳簾被掀開,一股冷風鑽了進來,夾著點點雪花,兩人同時往門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