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塵的聲音悠遠斷續:“蕭然那時就跟著他,身上的傷不會比他少,直到確定他安全後,才暈了過去。”
“經過很長時間的修養,他才漸漸恢複。我永遠忘不了,他睜眼時眸裏的清冷,寂靜得像一潭死水,又好像蘊含了驚濤駭浪。”
段逸塵似乎是笑了笑:“沒想,我竟跟那樣的他,成了朋友。我那時並不知道他是皇子,隻當是誰與他有深仇大恨。聽師傅說過他身份尊貴,卻怎麼也沒想到,一個身份尊貴的皇子,會落到如此地步。”
“不到一年,就有人來接他回去。那時,我才知道,他是皇子。再見,就是前些日子。”段逸塵從回憶中回神,看著沈誅顏:“他走後不久,你就回了玉涼山。師傅隻字不提,我也不想再說。皇家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沈誅顏呐呐不語,早已顧不上師兄對她的有意隱瞞,滿心隻是十一年前那個雪夜羿瀾夜的悲慘遭遇。那樣身姿高潔的他,怎麼可以?又如何受的了……十四歲啊!一個少年,是如何忍受過來的?心下一絲一絲的悶疼愈來愈烈,讓她有些喘不上氣。
似是自語:“是誰跟他有如此深仇大恨,要這樣對他。殺人不過頭點地,為何要這樣折磨他?”這樣的他,讓她還如何恨?在她知道了這些,又發現爹爹的冤,沈家滿門被誅,可能不是他所為後,她要如何恨他?
段逸塵望著她的失神,隻能輕歎:“要殺他的人不用跟他有深仇大恨,許是他最親的人。顏兒,皇家的爭鬥,不是仇恨這麼簡單。今朝為敵,昔日也可為友,是權謀利益的爭鬥。利益所向,敵友無界。要提防任何人,不可相信任何人,不是你我能參透。所以,知道得越少越好。今日的話,你就當沒有聽到過。”
沈誅顏黯黯答了他:“知道了,師兄。”雖是如此答,但怎麼可能當沒聽到過?她以為,她痛失至親已疼至極限,不想,還有種疼比之更甚,便是眼見至親對自己狠下殺手,棄之不顧,卻還要與他們朝夕相處,維持表麵的和樂融融。
抬眸看段逸塵:“師兄,如果害我沈家滿門的人,真的是其他人,下一步該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羿瀾夜既然已插手此事,事情或許還有別的轉機。”
沈誅顏點了點頭,再也無話。兩人就這麼在桌邊靜靜坐到天色昏暗,各懷心事。
昏暗的天色下,一身白衣飄然,出塵中隱含邪魅的羿瀾夜,跟蕭然一起,從昏暗中緩緩邁向竹苑。那絲邪魅在昏暗中越顯張狂,那一抹白在昏暗中耀眼奪目,白衣襟角在輕風中翻飛,讓沈誅顏隻看見了他。
他邁進竹苑的那刻,沈誅顏早已起身,星眸已經隨了他一路。段逸塵也已轉身麵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