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仙有別,咫尺天涯。
自古以來,從未聽聞哪個凡人能逆天改命修道成仙,但這並不影響壽元悠長、遁地飛天是每一個凡夫俗子的畢生夢想。
而是那些生有靈根,弱冠時便被仙宗帶上山去苦修的天之驕子,世俗中的聲色犬馬紙醉金迷又何嚐不是他們的終極誘惑。
天底下最難最慘的兩件事,可能除了凡人轉瞬即逝的生老病死,就是修者年複一年的清修苦練了吧。
凡仙之間,方向道路都截然相反,追求的終點卻又出奇的相同。
不分貴賤,滿滿的全是貪婪、勢利、虛假和無邊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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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將過,新春未至,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臘月的最後幾天,北安國臨山城的百姓們都在張羅著春節的到來,要麼盤算著大集上割條豬肉打斤燒酒備點年貨,要麼張羅著賣個手藝兌點山貨賺點零花,小商販更是早早的占好了位置擺上胭脂,衣物,甜品吃食準備開張營業,要是山上的哪個神仙再能光顧光顧,賞上一個大錢,嘿嘿,家裏半年的開銷可就有著落了。
臨山城城如其名,兩麵臨山。往南走上十裏往北走上十裏都是高山峻嶺,城中一條落寶河繞城而過,整個臨安城不但商業繁華,風景頗美,而且多有修道之人來此,讓臨山越發熱鬧。
南北兩條山脈連綿萬裏,大小山頭數之不盡。最近的兩座大山更是有開山立派的仙宗仙府,威風一時無二。仙宗的仙人們也是人,也免不了吃穿用度,更免不了貪戀塵世間的繁華,臨山城時常有仙人光顧也就不足為其了。
而山下的城中除了城主府和衙門司,就數城東的蔡氏商號,城西的張姓藥坊,城南的苗家綢緞莊最為富有。幾大豪門都與仙宗有著或多或少聯係,更是花大價錢從仙門聘幾個資質平平築基無望的修士來壯門麵。在俗間巨戶之中,要是哪家能請幾個修道之人在府中常駐,哪可是大大露臉的事情。
今天便是城西有神醫名號的張老太爺七十歲壽誕。
前麵藥鋪裏長隊如龍,幾十個大夫忙著義診送藥,後宅的朱漆大門大敞四開,來前祝壽拜壽的人絡繹不絕,問好獻禮聲亦是不絕於耳。
不但其他幾個大族的頭麵人物盡數到場,衙門裏的王索命王隊長親臨,就連幾個附近城鎮的修真世家也派人送來厚禮。老爺子身穿員外服,精神抖擻幹淨利落的站在裏院,搖杆挺的筆直,頻頻抱拳握手,絲毫沒有古稀老人的樣子。
正在張老爺子談笑風生之時,隻聽門口報號子的小廝突然高聲唱到:“長清山九雲觀諸葛上仙前來祝壽“
剛剛還有些吵鬧院裏瞬間安靜下來,眾人都向門口望去,張太爺一聽不敢怠慢,馬上在一眾家丁的簇擁下來到門口,但見門口走進一個年歲頗大的邋遢道長,酒糟鼻子上麵兩個醉眯眯的小眼,下麵留著一撮山羊胡,一身青衣素袍還打了幾個補丁,一隻髒兮兮的手裏端著個擦的油亮的小木盒子,後麵跟著兩個小道童倒是幹幹淨淨惹人喜歡。張太爺看到這老道倒頭就要拜,道:“小老兒何德何能,讓諸葛仙尊和兩位仙童法駕親臨,折煞小老兒嘍“
卻見這老道士微微一笑,袖口一托,握著老太爺的手道:神醫老弟,咱們可不是外人,今日老弟大壽,怪隻怪山上清苦,老道幹的也不是什麼肥差,找來找去隻找到這幾根拿不出手的玉香,就贈於老弟當壽禮啦。
老太爺又是一番拜謝,這道士雙目一轉,目光又看向張太爺的身後,笑著道:“二爺,多日不見,一向可好啊”然後又衝著旁邊的張家老大,老三和老四一抱拳,以示問好。
隻見張太爺身後閃身出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一身灰色布衣已經洗的泛白,麵色有些枯黃病態,唯獨一雙眼卻格外的明亮。雙手一抱拳,道:小民張百醜見過諸葛仙師,仙師好闊的手筆,這玉檀香可是清心靜氣,延年益壽的上品,據說一根就要幾百個大錢,還不一定買的到。
道士稱老太爺為兄弟,從年齡上看倒也正常。但稱呼這中年男子為叫二爺卻有些蹊蹺,先不說老子兒子差著輩分,就是這歲數身份擺在這裏聽著也格外別扭,更況且這道士可是山上的神仙,區區凡人怎當的起一個“爺”字。隻是周圍之人卻誰的麵上都沒有什麼異色,似乎這一聲二爺叫的理所當然。而這個在張家排行第二的二爺對道士雖然話語間恭敬至極,但是神色上也沒有太多的卑微之色,所謂“人仙有別咫尺天涯”的千古鐵律,在這位二爺的身上一下子失去了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