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幔垂簾,合著疾風伶仃作響。屋裏原是暖流如柱,蘊著溫和的蓮香,很是舒適宜人。
卻因殿門驟開,生生襲來幾撇寒氣,亂了這一屋氛圍,生像極好的樂章被人驟斷琴弦,一副佳作被人潑了一筆汙墨,惹人頓感不適。
一陣疾步,一紅衣宮娥腰間環佩鈴鈴亂奏。離裏殿約一丈之地便輕盈匍匐在地,半響不敢出聲,隻得細細作喘。
幔後端坐一女子,抬腕正在看一則野史,嘴角噙笑。雙目含霜,一目十校就同毫不知眼前正跪趴著一人一般。
半刻。
方才放下,將書擱在膝頭。
左右兩旁身著紅衣宮娥緩緩靠近,一容茶盞,一人跪舉托盤,遞上娟帕。
她,素手端起茶盞,不急不忙的酌幾口。
眉頭突蹙起,輕輕合上瓷碗,緩緩放在托盤上。拇指中指捏齊絲巾點點唇角。
“這茶,賞給王淑妃,她近日宮裏太冷清。送一匹奈嬤嬤繡的煙雲紗去。”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眉目裏暈上怒意。
“曲是歡那個賤人現下,如何?”語氣裏嵌著薄怒,冷氣肆意,雖是生氣,蹙著眉目,但五官還是精致的。
可謂之,美人怒也是嬌俏可人風華絕代的。
眉目縱然盛著怒氣,也讓人看的目不轉睛,在那神色裏輾轉流連忘返。
簾幔外宮娥匐下身子。“稟,娘娘,重華殿裏人,許就這兩日。且是,雙生子。”
“密不透風這麼久,現下突然出來這消息,真偽如何?”
華服女子這才稍稍眉間平緩,不似剛才那般緊蹙,一下柔出來的線條,讓人更是想靠近。薄怒同梅,現下便似蓮。真真謂是可觀可憐卻不可褻瀆。
“是她貼身媽媽才偷偷捎出的消息。”宮娥完,從腰間拿出兩指信箋。雙手呈上。“一封是大將軍親筆,一封帶血的供詞。”
這時,兩旁宮娥方打開簾幔,用七寶琉璃勾勾住紗幔。再點了兩盞仙鶴萬燈樹。殿裏頓時多了幾分明亮,已有人將兩封信箋遞上。
她緩緩打開。
半刻,將其中一封信遞下去。
宮娥彎腰退下,在角落裏將信點燃,眼看要燃盡了,囫圇地丟進魚池子裏。
魚兒當是食餌,紛紛搶奪。泅在水麵的紙灰不過爾時便被魚兒食盡。
“雖哥哥遠在邊疆,心裏卻仍記掛我這個妹子。”
“若月,上前……”
跪在幔前的宮娥起身,碎步上前。華衣女子附耳細語起。
“是,我必然周全。”
“表姐,這兩日就要生了,如今風大。莫這時著了寒氣。”
一位妙齡少女,著霞色衣裙。攙扶著一位肚鼓如球的女子,或因有孕在身,稍顯豐腴些。
“也就隻有你這般活潑。本宮向你這樣年紀時,最是愛騎馬。進宮後,那馬兒呀,看都看不到。也就一年一度馬球賽,能遠遠看上幾眼……這樣著,過幾月也能再看上一看。”
著著,手不自覺扶在腰間。
“哎呀,表姐腰又疼了?”罷,便順手給她揉揉腰,還不忘朝身後宮娥太監喚到:“躺轎抬來,在殿裏備些熱水。”
“表姐,這裏到回宮還頗遠距離。您請等上半刻。”
那躺轎都已經抬到跟前,穩穩落在腳旁,上麵鋪滿了軟墊。
“就你大驚怪。你父親前兩日診脈才,在兩日要生,得多活動活動,到時候才好生。我也不必嬌氣,且等那兔崽子出來,我狠狠打上兩巴掌,還了我這麼多月來遭的罪。”
罷繼續扶著腰,緩步朝前走起來。
“一貫知道表姐和旁人性子不大相同,現下才是真真相信了舅灸話……”
少女輕捏衣角調笑起。正值初春,陽光正好,加上她的笑,卻是亮眼了。
這樣的年紀,太美了。曲是歡想著,羨慕不已。追問起。
“哦?我爹爹又是如何我的?”
那妙齡女子拂袖,音腔一沉。
“你那表姐麵目姣好,內裏匪性占半。終是性子野,該去普德寺住上個春夏秋冬才像個半分曲家女兒。”
還未罷,曲是歡便大笑出聲來。
銀銀鈴鈴的清脆,好聽至極,聞聲都能心神顫動,想教人一睹芳容。
後麵一眾宮娥也未感不適。
她們這娘娘,雖居貴妃位份,出生在京都簪纓世家,卻沒有半分官家姐的十成十的淑靜溫婉。
偶時的性子也是難以捉摸。
善時,大惡之人也拂手讓其尋歸處莫再為惡。
惡時,斷發損甲也會落個棒殺斬首。
自然,這位貴妃娘娘還是善時為多。
“頗像我爹的……”曲是歡話未完。
“娘娘,回殿吧,春風料峭總是寒氣大。”一個宮娥緩緩追近,邊邊將一個猩紅鬥篷給她披上。
“枝香姐姐……”那丫頭嘴甜的喊一聲。
宮娥笑容,請個安。
“這幾日就有勞表姐進宮照顧娘娘了。”
一行人又走了一盞茶功夫,曲是歡才被人扶上躺轎,抬回令裏。
到殿之時,已經睡去。氣息若有若無,似風一吹就能吹走般。
枝香貴妃娘娘睡眠淺,這幾日得勞累,過於辛苦,將殿中宮娥都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