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死生未卜秋娘仍難覓
哭笑不分刀客又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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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接上回,璜秋娘冷單刀赴會,被那鎮巴溝一掌擊落,樓頂墜下。飄落中眼前閃過昔日各種場景,驚恐萬分,思維已然錯亂。
耳畔虎虎生風,半空中秋娘淒然長歎:“時不利兮功夫弱,秋娘秋娘奈若何”。
突然又喃喃自語:“為什麼我的眼裏含滿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忽又歎道:“也你錯勘賢愚枉為!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上私塾時那位最最煩人的教書先生講過的淒涼詩句在這一瞬間全部湧現在腦海中。
俄爾又想起,師兄王成剛半月前送她的羊肉泡饃,還深藏在衣櫃裏沒來得及吃。
甚至念想著樓下會有一保安哥突然衝出奮不顧身接住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縱有萬千夢想,俱晚矣,吃羊肉泡饃,還看來生!
就此別過吧,來生來世,還做府人。
惟願今生最後時刻能走得唯美一些,不做“女漢子”,做一個溫婉的師妹。
閉目、展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整理一襲長裙,撐好油紙傘,把最好的樣子定格在人間……
長裙飄呀飄,雨傘飄呀飄,年輕的心不會衰老。
七樓、六樓……
“砰————”一聲巨響。
地麵被砸出一米多深的“人”字型大坑,泥土混著雨水稀裏嘩啦地流向大坑,片刻就被填平。
百尺樓下泥土中,玉顏不見空死處。
風呼嘯,陰雨濕,鬼聲啾啾。
翌日,未放晴,陰雲湛碧血,秋雨濕梧桐。
府幫上上下下聞訊而來。
如玉、尹誌婕等已經哭得抽過去七八回,幾位師兄駕著馬車,運了棺木以180邁的速度連闖十幾處紅燈,從二環路呼嘯而至。
何其豆豆、宋三會等一幹師妹們也做好了花環,配了挽聯,上麵寫道:
數獨十三針酣戰銀河湛碧血,
魏巍百尺樓且看秋雨濕梧桐。
橫批:為你驕傲。
到了事發地,挖掘機、推土機、抽水機均已到位。
三師兄王成剛攔住施工人員,生怕鏟壞了師妹,嚎啕大哭,涕淚交織,幾度昏迷,每每醒過來奮不顧身地用雙手一下下刨開坑中泥土,搜尋璜師妹。
突然,臉色驟變。
繼而,竟咯咯地笑了起來。口中念念叨叨,眼神迷離。
——莫非是瘋了?
世人笑他太瘋癲,他笑世人看不穿。
——諸位看官,那坑中挖出來的,竟是鎮巴溝!
卻不見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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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事,無奇不有。
話那一夜,換了一般人物,必然粉身碎骨。可這秋娘,來奇怪,盡管飯量奇大無比,每頓飯吃起肉來仨豬倆羊,喝起酒來半斤八兩,但身形嬌,不過五六十斤,體態輕盈,瘦過漢代趙飛燕。加之當時又雨橫風狂,氣滿長裙,風盈紙傘,竟不下墜,隨風亂舞,扶搖直上。如斷線紙鳶,向那西北方向飄去,轉眼間便消失於茫茫夜雨中,不見蹤影。
東直門的酒吧裏隱隱飄來歌聲:漫飛舞一片荒蕪,所有眼淚和誓言都化作塵埃……
生死未卜。
可這鎮巴溝功力如此深厚,為何離奇而死?
——卻是死於秋娘的“數獨十三針”。
原來這秋娘自幼深受外婆疼愛,外婆唯恐自己百年之後不能保護秋娘,便請來蜀中唐門的朋友,在秋娘的祖傳手環中裝上了防身暗器,隻要受到巨大外力衝擊,就會自動發射出“數獨十三針”,置對手於死地。——這件事情,秋娘的外婆隻和木子大俠提起過。正是如此,這鎮巴溝不明不白就一命嗚呼了。
當然,這些,對於眾兄弟來,包括秋娘自己在內,也是不明不白。
可這惡人鎮巴溝,又為何要不顧一切地想置璜秋娘於死地?
這個,眾兄弟從鎮巴溝隨身攜帶的沾滿血跡的日記本上找到了答案。
日記中寫道,二十年前,以美男子自稱的鎮巴溝帶著聚慧堂的十八惡棍從西夏來到中土,欲稱霸武林,被桃庸大師一劍毀容,倉皇躲進靈山無稽崖,自此帶上了鑄鐵麵具。於是苦心培育一株能修複麵容的“歐幾裏得素數無窮草”,以期製成“萬雀羚”修複麵膜,卸掉麵具,重現昔日比任什錦更加水潤嫩白的青春麵龐。
而這草,二十年方能開花一次,一轉眼二十載春秋逝去,眼看還有半月就要大功告成。卻被那日為石賤賤上山采藥的璜秋娘偶然摘得,最後熬進了石賤賤的湯藥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