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走過來，像母親
囑托，每一顆
的種子
雪花鑽到地底
尋找貪睡的種子
用纖手，捅一捅
蘇醒了毛絨絨的孩子
它們吸吮雪的**
吃飽了，頭上長出丫
丫，怯怯地探出腦袋
蜜蜂匆匆飛過
鳥在枝頭歌唱
雪，你在春光裏
涅槃
世界多美好
草們踢踢腿
樹們伸伸腰
垂柳抽出金黃丫子
迎春花開了
杜鵑花開了
蝴蝶來了
昆蟲來了
水仙拉開含羞的窗簾
滿眼的綠色音樂會
綠茵場上
一簇簇鮮豔的女孩子
黃的含笑，紅的月季
粉的薔薇，紫的瑞祥
櫻桃，荔枝，木棉，紫荊
桃花，杏花，李花，梨花
紛紛登場
夏來臨
荷花亭亭玉立
茉莉又香又白
隻有我知道
你們是雪的孩子
你們是我走失的雪呀
靜靜的雪
雪，你的笑容輕輕地綻放
在碧綠的水鏡子中
我捧起一把記憶
石榴花，是你鮮紅的蝴蝶結
一陣風
一股濃鬱的花香
什麼花呢？
雪花
誰輸梅一段香呢？
雪花香
不能用鼻嗅
隻能用心聞
閉著鼻子，香氣四溢
一陣風
一樹潔白的蝴蝶
什麼蝶呢？
喋喋
誰蝴蝶是啞巴呢？
白蝴蝶
不能用手逮
隻能用心接
縮回雙手，她在翩翩起舞
雪花，費人疑猜
雪花，含苞待放
雪花，朵朵盛開
雪花，雪花，千姿百態
雪花是睡在搖籃裏的嬰兒
嘴兒半張，真可愛
雪花是正在初戀中的女孩
火焰般羞澀，正熱烈
別以為，她有氣無力
春風會告訴你，她的活力
別認為，她隻是美麗
草兒會告訴你，她的高貴
別以為，她素色無味
畫家會告訴你，她的品味
別認為，她平淡無奇
詩人會告訴你，她的魅力
終於，等到了春
雪，你卻把自己融化
用自己的死
養別人的生
用自己的粉身碎骨
滋養大地的五彩繽紛
雪，你你是冬的女兒
我你是春的蛹
你在寒風中曆練
你在黑夜裏破繭
你總是
用自己的癡
兌換兒童的歡聲
用自己的淚
兌換老農的笑語
桃花遺傳了你醉人的笑
彩蝶繼承了你娉婷的舞
（八）
靜靜地夜
誰家的燭光
拉開窗簾
窗前，飄著梨花
像夢
愛愁的彎月
不見了
我輕笑著，推開門
是你
你的手
還是那樣冰涼
不敢把你請進屋
仰起脖子
任憑你輕浮
風，穿透了我的夢
誰被驚醒了？
空蕩蕩的房間
不見雪，隻有打濕的枕巾
鬼在運載記憶
偷偷的來了
帶著一串垂柳的嫩芽
哦，已經是春了嗎？
舊閣樓上
有你的殘影
守護著昨晚的夢
人們在你身上
走出一條，長長的路
長長的路
通往另外一個世界
我是一封被遺忘的信
雪，你何日拆開
梨花一枝春帶雨
我知道
那是你的淚
時候，問母親
人為什麼要流淚
母親笑了，：
因為人又感情
雪，你每流淚
你也是又感情嗎？
曾經笑你
不到少女的年紀
就白發飄飄
不知道，為何
你的白發卻可傳染
自從頭上有了白發
就生出閑愁來
白發越多，愁也越多
這愁啊，總是生根於飄雪的夜晚
雪，我的白發
怎麼一直掉呢？
難道，這愁
也需要白發喂養？
俺香噴噴的白色的丁香花
怎麼就與我告別了呢
看一看鏡子中的禿頂老頭
就會怪你，怪你不給我潤發露
你是該給不給
不該給亂給
哼
可是
白發掉了，愁卻掉不了
有吃的，有穿的
為什麼要愁呢？
沒有答案
也許就是為了尋找
一個沒有答案的答案
雪，你是一個古怪的菩薩
你為剛學步的幼兒
鋪上厚厚的地毯
你為人們驅除瘟疫
你為植物提供水分
你為美麗提供素材
你從空虛來到真實
我從現實走向虛無
美，來自相交的季節
輕輕地走過
靜靜地錯過
再回首
歲月隔斷歸途
背影也沒留
再回首，一無所有
再回首，心依舊
當我從童年走出
才發現
除了童心
我一無所有
當我從夢中走出
才發現
除了夢
我還是一無所有
雪，你的白
不是蒼白
不是慘白
不是冷白
不是失血的白
你的白
是高雅的白
是純潔的白
是溫潤的白
是健康的白
是珍珠白
是水靈靈的白
雪後，你為所有的女兒
都掛上璀璨的項鏈
不分窮貴貧富
不分楊柳桃槐
你把世界裝飾成銀色
為了讓孩子們開心
你撕裂開你瓊枝玉葉的身體
讓他們堆雪球，打雪仗
“雪娃娃”
你讓沒有流水聲
沒有鳥鳴聲的冬
充滿了歡聲笑語
無論黃昏，還是黎明
無論鄉村，無論城鎮
總有一片
跌落在我窗前
那是村的窗前
那是心底的窗前
你的跌落
曾經讓我浮想聯翩
我曾谘嗟你花瓣的嬌妍
曾感慨你身世的孤單
我曾唏噓你身體的單薄
曾歎息你生命的短暫
你曾怪我，我是黃昏的西山
每次入夢都抱著火爐
其實，是怕你不心
碰到了，你化了咋辦？
北去的風，匆匆趕路
它們忙什麼呢？
其實，當桃花冬眠的季節
去梅樹下
就能找到你的笑容
我不怪冬
你掉落的花瓣
它為我冷藏
每晚，我鑽進冰箱
打開收藏
滿屋子會飄起
你故作愁怨的芬芳
年少時，不懂
把你的愛做成了被愛
在你的寬容中折騰
是我金子般的歲月
當你走時
隻留下
一片楓葉
那時候的我不懂
所以很傷心
其實，你一直沒有離開
當我是楊柳樹
你就是我的心田
當我是機帆船
你就是我的心海
當我是夜歸人
你就是我的心扉
當我是莊稼漢
你就是我的心事
緣分，很奇怪
年少時很多，年老時很少
我已滿足
我曾路過人間
我已滿足
我曾認識雪花
不再奢求更多
世上的一切
都和我們無關
隻要能和你
一起，坐在沙灘上
隨便望一望——日落的遠方
像兩粒坐著的塵埃
不再關心，任何事
不關心滄海
不關心桑田
不關心時間
隻和你一起
被浪花帶走，或者被狂風卷去
安詳地回歸虛無
我知道，這是奢念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隻是，你的歸來
不知
我還在不在
（九）
愛是一根刺
紮到眼裏，鑽進心裏
你欠別人的
心想，千萬別忘記
結果還是忘記
別人欠你的
心想，算了，忘了吧
結果卻總是記起
春是你的女兒
為了讓她更加嬌豔美麗
雪呀雪
你舍棄了自己的典雅高貴
沒有比你更活潑的了
你，一個大姑娘
卻偏偏喜歡騎在我的脖子上
沒有比你更大膽的了
你，還不是新媳婦
卻抱著我的腰
嘴、眼、鼻、耳一頓亂親
臨了，臨了了
還要咬幾下我的腮幫子
沒有比你更熱情的了
你專揀衣服單薄，領子開口的脖子
鑽
沒有比你更豁達的了
男同學，也就牽了下你的手
你就哭成個淚人
沒有比你更機敏的了
蝴蝶還沒來
你就占了梅花腮
沒有比你更毅力的了
你從九霄雲外，就張望著我
無論風的幹擾
無論夜的誘惑
你劃著你的船
排除一切
終於回歸，到我唇邊
沒有比你更精力充沛的了
你已經走了兩萬五千裏
你已經跑了十萬八千年
還跳呀跳
直到，跳累了
就在我的手心睡
睡成涼涼的一點水
你呀你，還不甘心
你一直瞪著你的大眼睛
把我看清
把我的每一個毛孔都看清
沒有比你更樂觀的了
你，隻有一個單純的想法
為一棵草解渴
你以你方式
走自己的路
從不懷疑，從不悲觀
沒有比你更率直
我也就揀了個二分的鋼鏰
你就三冬同窗情如海
十八裏相送
把我的行蹤
告訴所有人
沒有比你更果敢的了
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你卻在東北虎鼻子上跳舞
沒有比你更莽撞的了
布袋和尚千辛萬苦才入定
你卻在他頭上跳皮筋
沒有比你更倔強的了
禿子頭上不長毛了
你還追著人家
一直灌水
沒有比你更沉靜的了
是不是每個心靈的深處
都藏著一個人
平日裏忙生活，忙工作
不敢提起
不敢想起
連自己也不敢碰
連夜晚孤獨的時候
也不敢碰
是嗎？雪
沒有比你更謹慎的了
老牛隻是打了個噴嚏
看把你嚇的
跑出兩公裏
沒有比你更穩重的了
冬麥地，跑進一群毛驢
我趕走東邊的
又驅趕西邊的
我趕走南邊的
又驅趕北邊的
而，你呀你
泰山崩於前而白不變
慢慢悠悠
繼續跳你的失重舞
沒有比你更認真的了
為了草，為了大樹
為了滋潤所有的植物
哪怕被鋼筋水泥，隔離
你也要化成水蒸氣
鑽進去
沒有比你更韌性的了
就你潔白，就你輕佻
直至死成水
每個冬季，沒完沒了
沒有比你更務實的了
時候，家窮
肚子餓得呱呱叫
你卻在後院
每個冬季
都種一株梅花
沒有比你更執拗的了
時候，我送你一塊白手絹
你匆匆裝進口袋裏
分手了，你用白手絹
做成你長發上的蝴蝶結
四十年後，在愚人碼頭
偶爾碰到了
你的手鏈，是那塊白手絹
沒有比你更簡單的了
你就一根筋
隻揀你擅長的幹
白是你的品牌
是你的簡約風格
沒有比你更柔弱的了
你能把所有的植物全部染綠
你能使所有的春花全部綻放
（十）
飯桶，你送我的雅號
其實，雪呀
我連水桶也擔當不起
我是桶底有破洞的水桶
破洞經常，把你漏出去
漏掉了，再急著找
找到了，再……
“哈哈哈”
“救命！雪花砸人了”
忘記過去
就會重蹈覆轍
我不信
我忘記我的一歲了
怎麼就不能重蹈覆轍
再回到一歲呢
陽春三月
碧樹成海，姹紫嫣紅
誰還能記起，冬季
它們衣衫襤褸，甚至赤身裸體
排著長隊等著你
用你潔白的身體
為它們量體裁衣
忘記痛苦，你就幸福
忘記傷心，你就開心
忘記理想，你就歡暢
其實忘記
隻是一種安慰
銘心刻骨的事
誰能忘記？
既然不能忘記
那就隻能尋你
你曾：“別怪我
躲在冬
躲在雲的背麵
因為一點陽光
我就化了”
真的化了嗎？
我不信
我不相信你會消失
我一直在尋你
尋曾經的過去
其實，還用尋嗎？
你就在每一棵草的生命裏
你就在我心裏
我的基因腐爛
也忘不了你
有位哲人：
靜止是相對的
運動是絕對的
真廢話
誰不知道
隻是不想
既然有運動
就免不了生死
人呀，都是得了絕症的患者
既然治不好
還不如不
得過且過
“叮”
一滴
打斷了我的謬論
再生
什麼是再生呢？
雪很認真地對我：
抓住現在，就是再生
珍惜現在，就是再生
一句涼瑩瑩的知心話
人都該銘記著美好
人都該過濾掉煩惱
過濾掉憂愁
過濾掉痛苦
像雪，淨化掉悔恨
淨化掉自私
讓心靈更加純潔
人，將不死
人，將再生
雪，你能輪回
人，不能
但，輪回後的你
真的是你嗎？
若是
你還能記得我這個過客？
老家的窯洞
曾經住著一個少女
她是我奶奶的奶奶
她也曾望著你發呆
也曾把你捧在手心
你記得嗎？
你為我講講她的故事
也許是我太愚昧
聽不懂你的唰唰唰
我把你的語言當音樂
隨，時光起舞
我不能輪回
所以我不懂
輪回的故事
“啪”
雪給了我一記耳光
你把一大滴淚
拍到我的腮幫上
你的每個冬季
就是輪回的故事
我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看來我還是個飯桶
不過我是雪的飯桶
我不知，有沒有靈魂
我記不清，我的前生
所以我不懂
靈魂的故事
“又來了，你累不累？”
好吧，我不了
不過我還真的有點累
在時間的長河裏
雪，我們曾經能感知
感知對方的好
感知對方的壞
我們曾經學會擔心
擔心對方的環境
擔心對方的柔弱
其實呀，大可不必
因為我們都會到站
因為都會下車
但這擔心，又勢在必行
因為我們有情感
因為我們有感情
時間這輛車
長著呢
也許有一
或者有一年
你的水分子，再次團圓
我的結構式
我靈魂的結構式
重新組裝
是做夢嗎？
別人可以忘，你可不能忘
那個提著紅纓槍的林衝
那個騎著竹馬的***
你，雪呀
你再捏一棵草
捏一棵樹
捏一樹梨花
捏一個完整的春
我知道，你能
你能補
愛，隻需一秒
忘，卻需一生
這是緣分
樓下的梅花開了
但不見你的身影
其實，你就在附近
雪，我懂
為了梅的美麗
你甘願成為爛泥
你滋養著她
你保護著她
為了梅，不孤寂
你甘願撕碎自己
成群結隊的白蝴蝶
你為她起舞
你為她唱歌
為了梅的清香
你甘願萃取自己
贈她傲骨
送她頑強
你把剛烈的直腸
融化做熱心腸
去點綴梅的不屈不撓
去襯托梅的高潔樸實
你把你的靈魂
傳神給了梅
為什麼呢？為什麼
因為，梅是你的幺女
母親，怎能舍得女兒呢？
雪，冬季雖然過去
但，你不死
鵝黃的柳絲
是你改了個發型
每一根春草
都長著你的心事
你的每一顆汗珠
都綴滿了陽光
記得時候
為了等你，在每一個黃昏
流水的微風
徜徉的雲朵
沒有帶來你的消息
我徘徊了多少街巷
也找不到你的影
在無風無雲的日子
我曾想忘記
但又怕忘記
秋雁守候在
你常常走過的巷口
窗外的陽光不停地下著
那時候，我恨陽光
其實你一直都在
下雪了，下雪了
你恢複了你的初模樣
總是不忍
踏下去
在你潔白的肌膚
留下我臭烘烘的印記
雪裏的腳印
不是蹂躪
是我粗魯的親吻
腳印裏的雪
灰頭土臉
是我經過的簽證
雪，我明白你的傷痛
你用裸體，粉飾了我的路徑
路和徑，都是迷
一個沒有答案的迷
古人叫它：道
道是什麼呢？我不知道
老子：道非道，非常道
我沒有李先生瀟灑
隻要是個人
誰又能放得下
惻隱之情，憐憫之心呢？
孔子：朝聞道，夕可死矣
雪，孔聖人是你的弟子嗎？
他悟到了你的仁
雪，你是一個動人的故事
我梧鼠技窮
卻又勉為其難
酒後胡言亂語且為之
你柔弱，卻能經得住風刀霜劍
你頑強，卻經不住一點點溫暖
你對冷酷，毫不在意
你對熱情卻退避三舍
冬，太堅硬了
你把自己粉碎
是我潔白的棉衣
冬，太冰冷了
你拒絕所有的光子
讓貧瘠的熱量
給鬆柏，給梅花
曾以為，你是生命的留白
其實，你才是生命之母
你才是豐收女神克瑞斯
你我的邂逅
是一段
美麗的迷程
多情笑我
早生華發
順手一搔
頭上卻連華發也無
明了，打開窗
雪花紛紛
你向我飄來。
輕盈、溫柔、浪漫
還有一個調皮的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