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宸順佑十六年,貴妃洛氏於冬宴上行刺聖上,被疑有謀逆之心,皇後親衛當場斃之。
那日宮裏的公公端著這道聖旨來洛府宣旨時,長安下了很大的雪。紛紛揚揚的雪花自低垂的天幕落下,整個洛府都掩在了蒼茫的雪色之下。
冬宴的升平還未散去,大紅色的綢緞上落了白雪,洛府上下百餘人在院子裏跪了一地,周圍全是凶神惡煞的帶刀禁軍。阿年拉著我躲在柴房裏,捂著我的嘴不讓我出聲。
宣旨的公公我是識得的,是陛下身邊的紅人,我們都稱他為蘇公公。
阿姐得寵時陛下常派他和阿姐一同回洛府。他很喜歡我,常常送我許多沒見過的小玩意兒,有外人在時他會恭恭敬敬的稱我為“洛二小姐”,再畢恭畢敬的行一個禮,無人時便和阿姐一樣喚我“阿鳶”。
而今,當我看到至親在我眼前一個個倒下時,我再也無法將他與從前那個儒雅隨和的人聯係起來了。
阿娘倒下時,看了我一眼,也是最後一眼,她的眼裏藏著許多不甘。從前的阿娘會抱著我坐在她腿上教我唱許多歌,也會給我做好吃的蓮子糕,從今以後,我就再也吃不到了。
“蘇公公,似乎還少了兩個人。”有人對蘇公公抱拳稟報,看穿著應是禁軍總領,“屬下帶人去搜。”
他笑笑,擺擺手,眼眶很紅,手上滿是指甲印:“不必了,兩個小丫頭片子,我就帶回去當暖房丫頭了,量她們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
說罷,從寬大的宮服中掏出一個錦袋來遞給那個禁軍總領:“各位幸苦了,這點錢就當蘇某孝敬各位的,請大家吃個酒。”
總領一愣,旋即明白過來,樂嗬嗬的接下了:“蘇公公客氣了,您現在是陛下麵前的紅人,往後還得請公公您在陛下麵前替小的們美言幾句。”
兩人又互相客套了幾句,禁軍總領就帶著一幹人等退了出去,隻剩下洛府鋪天蓋地的猩紅。諾大的洛府,百餘人,頃刻之間,全都不在了。
見禁軍走遠後,他徑直向柴房走來。我握住一塊木柴,想趁他不備砸向他,被他輕鬆握住。
“阿鳶。”他喚我,“你快逃吧,我護不住你一輩子,走遠些,找個偏僻的地方,以後找個好人家嫁了,再也不要回來,你阿姐的仇,我替你報。”
他塞了一個小木箱給我,裏麵滿滿當當的全是銀票:“你拿著這些錢,有多遠走多遠,別再回來了。”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救我,他殺死了我的至親,為什麼偏偏救下我。他看著我搖搖頭,眼裏全是淚:“不要問為什麼,快走吧,他們一心要滅你滿門,我瞞不了多久。”
他替我擦幹臉上的淚水,將我從後門送出府。
長安的雪下得真大啊,整條街都被雪蓋滿了,街上幾乎沒有人影,連隻鬼都看不見。
我懷揣著那些錢,帶著阿年一路逃出了長安城。那一年,我九歲。
這一別便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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