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深淵(1 / 1)

“劈—劈—啪—啪”

稚嫩的少年揚起臉龐,鹿般靈動的眸子打量著劃破夜空的煙火。那麼美麗又如此陌生,仿佛彼岸的花,妖豔並透露著危險。他的雙眸霧蒙蒙的,那裏有他渴望的熱鬧。

“母妃,紅牆那邊是什麼?”

“是我們此生觸不得的地方。”

“母妃,好熱鬧啊,我想去看。”

“瀛兒,你要走出去,你不屬於這裏,懂嗎?”

女人將蒼白幹枯的手覆在少年的頭上,竟越來越用力。少年咧了咧嘴。女人像是被雷擊中一般,猛地抽回手,頭也不回的離去,隻留少年呆在原地,默默的看著女人漸行漸遠的背影。

夜已深,寒風陣陣,昏鴉在枝頭吱哇亂叫。暗風吹開了窗戶,少年被凍醒。他緩緩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

“母妃?”無人應答。

少年畏畏縮縮走出房門,在狹窄的廊道中摸索。

“母妃,你在哪?瀛兒怕……”

少年胸腔中的沉悶感促使他腳步加快。

直到望見遠處廢棄的柴房有燈火蠢蠢欲動,少年奔了過去。

“啊!救救我!”婦人尖利的叫喊陣陣穿出。緊接著被一陣混濁的笑聲吞噬。

少年呆住了,不敢再向前。

母妃?是母妃的聲音!

少年頭腦嗡嗡作響,幾乎是憑借本能挪向柴房。剛推開門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婦人無力的躺在地上,一條水草一般破敗不堪,蒼白的雙腿被幹血絲包裹。空氣中血的腥甜令人窒息。突然,一個披散銀色頭發,身形佝僂的老太監閃到少年麵前。“嗬嗬嗬嗬,毛孩子,你算是倒黴了。”那陣陣陰笑便自此如噩夢般永遠陪伴著少年。

後來,少年被嬤嬤端來的苦湯藥灌醒。再後來,被告知他的母妃行為放蕩,不知廉恥,竟然在冷宮與太監私通,活該過度縱欲而死。少年緊緊握住拳頭,指甲嵌入肉裏,沒有哭,沒有解釋,沒有鬧。他隻是突然懂得了母妃的,他不屬於這裏,但是他並不想走,他想為自己和母妃活著。他突然自覺承受了本不該有的辛酸,隱約懂得了人心涼薄,利益黑暗。最終最終,稚嫩的少年還是長大了,幾乎是一夜之間,隻是他眼裏再沒有點點星光,在沒有淺淺笑意……

十年轉瞬即逝,少年已入十八。照例皇子年滿十八要入殿行成人禮,慶祝已經擁有可以入朝議事的資格。宮中又一次張燈結彩,鮮紅的綢緞,各色彩燈映襯這冰冷的宮殿如同不夜城。可是這一切與南瀛無關,這一切都是為了恭喜最受寵愛最受器重的皇嫡子—南其的成人禮。皇帝下令所有已滿或將近滿十八的皇子都要在這一同行禮。

於是宮人議論紛紛“這不明擺著讓南其繼承大統嗎?其他皇子都是沾了南其的光啊,都來瞻仰拱衛他……”

司禮處趕忙製皇子名單。

“這符合條件的皇子數目不大可行,當今聖上子孫昌盛,這個數可不大。”

“冷宮偏苑那位……”

“他?他也配?野子罷了”

“到底是有皇室血統的,湊個數什麼要不要緊的。”

於是,南瀛便身著從未見過的華麗宮服來到大殿正門。是從未穿過的錦繡綢緞,是從未見過的華麗宮殿,是從未體會過的歌舞升平……可是,他卻感到強烈的束縛和不適。

突然背後一整喧囂,南瀛緩緩轉過身,隻見一群宮人團簇著一位宛若神仙的少年踱步前來。少年挺拔,眉目清秀神采奕奕,眉峰陡轉,夾含些許涼薄與囂張。

少年停在南瀛麵前,睥睨打量,側過頭問身邊的丫鬟:“這個是新來的侍衛?”

丫鬟嬌羞的笑著:“公子笑了,這是冷宮那位經久不見的皇子。”。

少年怔了怔,便尷尬的咧嘴笑了。“我當是誰,差不多,差不多。你就跟著本公子吧,你這副模樣,宮人未必放行。”

南瀛低下頭,嘴角掛著冷笑。卻也默默忍受,跟在了南其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