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妝十裏藏隱秘(1 / 2)

二月初一,宜嫁娶。

金陵城乃是大陳王朝最為繁盛的城池,嫁娶的風俗雖然沒有京城那般排場浩大繁奢,但也依著古禮,雖比之京城略顯寒酸,但街巷上的鮮紅帷幕,卻足足有十裏,但這令人驚歎的十紅妝,也僅僅限於金陵城中的世家大族而已。

長街上的十裏紅妝,皆是為了棠梨巷子中的人家,喜樂已經吹奏起來,街坊四鄰圍觀的人家著實不少,李家少郎迎娶盧家娘,這等妙事,哪個不好奇,青梅竹馬,兩無猜,如今的十裏紅妝,嫁衣身上,委實神仙伴侶一般。

人群裏有個毫不起眼的黑瘦少年,不住地踮腳向棠梨巷望去,這個時辰,新嫁的盧家娘也該出來了,黑瘦少年寧苛一雙賊溜溜的大眼,卻隻瞧見了盧家新嫁娘鮮紅嫁衣的一角,好不讓人失望。

“都盧家新嫁的娘生得如同仙女一般,怎麼如此不開眼嫁給了李旭那個花花公子,嘖嘖,真是可惜!”

寧苛失望歎息,不知是為那新嫁的盧家娘惋惜,還是因為沒能一睹盧家娘的真容的緣故,但這十裏紅妝的盛景,終究與他毫無關係。

“呸!人得誌!”

看著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新郎喜裝,被人無限豔羨的新郎官李旭,寧苛心中暗罵,但眼眸深處,更多的,仍舊是豔羨,或者是嫉妒。

洞房花燭夜,人生三大樂事之首,哪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人不心向往之?

保不齊今夜金陵城中甜水巷章台館裏的姐兒們可是有得忙了,別人洞房花燭,而在姐兒身上也能一解相思之苦,寧苛不禁想起了甜水巷岫雲館中的那副《秦王旖旎圖》。

“真不曉得那個盧家娘宛若嬌花承露的模樣,比不比得上秦王極為寵愛的那位‘媚娘子’?”

人群漸漸隨著喜樂聲向前緩緩走動,前邊充當儐相的李家哥開始撒起了喜錢,財大氣粗的是李家就是與眾不同,尋常殷實人家的喜錢不過是銅錢三兩枚,而李家撒的卻是成色極好的散碎銀子,眾人喧囂哄搶。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李旭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而八抬大轎中的盧家娘卻暗暗皺起了眉頭。

“寧哥兒你不去撿銀子嗎?”

一隻白胖的手拍了拍寧苛的肩膀,話的正是這隻白胖手的主人,一個白胖圓臉的哥兒,煞是可愛,隻是兩條清水鼻涕掛在嘴唇上,著實大煞風景,胖子邊話邊往回吸溜。

寧苛伸手給了胖子一記爆栗笑罵道:“你個財迷,歲山,你要是給你娘親知道,你不好好在學堂讀書,反而來這撿銀子,那你今夜可是少不了一頓竹筍炒肉。”

胖子姓張,是寧苛的鄰居,胖子張歲山嘿嘿一笑道:“寧哥兒,聽今晚岫雲館裏的清倌人白蒹葭可是要給人梳攏了去,怎麼樣,有興趣沒?”

那神態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眉頭一皺,寧苛又給了張歲山來了記爆栗道:“年紀不學好,還進甜水巷,心你娘把你吊起來抽!”

胖子張歲山捂著被敲的生疼的頭,聲反駁道:“你也不比我大多少,也沒見你不去甜水巷偷看人洗澡啊!”

“嗯?你什麼!?”

“沒什麼!”

看著捂著頭落荒而逃的胖子張歲山,寧苛笑了,但是那雙星辰一般的眸子中,卻滿是難言的苦澀和落寞。

少年不識愁滋味,一旦情愫的種子種下,總會不知不覺成長為參大樹。

十裏長街,紅妝舊。

這是岫雲館中的清倌人,也就是張歲山口中的白蒹葭所寫的,但筆墨未幹便從窗口扔了出去,卻給買酒的寧苛撿了去。

甜水巷裏不僅姐兒養眼,酒更醇,都酒不醉人人自醉,但來甜水巷的又有幾個隻為喝酒而來?姐兒倚門賣笑,不比醇酒更醉人?

寧苛的腳步,不自覺地就往甜水巷方向走去。

不僅僅是因為白蒹葭,寧苛比誰都清楚,自己與她根本就不可能,一人是樹頂花,即使落下,也是茵席之上,而自己,已經在塵埃之中。

暗暗地,寧苛心中有了決斷。

如今的世道,想要出人頭地,除卻寧苛想都不用想的讀書科舉,那就隻有從軍一條路。

哪個男兒不相往醉臥美人膝,醒掌殺人權的巔峰?

寧苛摸了摸袖子中的散碎銀子,腳步愈發快了,想從軍,定然得有傍身的殺人術,而寧苛最為眼饞的,就是金陵城中破敗山神廟中守廟的老軍頭的沙場拳架。

老軍頭守了半輩子山神廟,也沒個親人,也就隻有寧苛這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破落戶願意跟他親近,老軍頭雖然老了,原本的沙場兵刃,成了劈柴的柴刀,但一身沙場功夫卻沒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