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華什拓皺眉思索，而那女伴則甜甜笑了笑，故意擠擠眼。接著她低下頭，再不看過來。
“我你到底……”
於興拍案而起，可沒等話完，華什拓動了。
他縱身一躍，攥著鑿，在玄冰上一劃。複而落地，跑起來，去至前頭，再度跳躍揮鑿。
如是四次。
矩形玄冰的四個頂角，被削去大相同的尖棱，紛紛落地摔碎，升起一陣寒流。
隨後華什拓兩臂同時揮舞，左右手攥著的鑿，快到連起重影一片，無數冰屑碎塊揚上空中，經風吹拂飄落遠處，宛如冬季飛雪。
不動則已，動便不停。
他似乎根本不必去看，也不必再停下琢磨，就好像手臂每次揮動的力度，以及玄冰被鑿的深度，都是經無數次演練一樣。
那種胸有成竹的自信，那種全神投入的眼神，看的席間不少人暗暗點頭，知道此人絕不是浪得虛名。
而此時在右席中，麵蒙紗巾的女子們，則完全是另一種感受。
她們對技藝什麼的完全沒興趣，也看不懂。真正所看的，是那沉浸於雕刻中的匠人，每每掄鑿時，肩膀臂彎隨之而抖動的肌肉。
是唯獨男子所有，健碩剛猛的美感。
迥異於席間男子，不同所識所見的任何人，一種前所未有的視覺衝擊，瞬間瓦解了文人墨士辛辛苦苦維持起的男麗風氣。
似乎……男子還得是這般才對。
她們不由產生這個想法。
隨後不約而同看了看上方蘇晗，以及身旁太監，那感覺就差了許多意思。
或許，還是蓄須更好些……她們望著華什拓未經打理的胡須。
華莘玲也在盯著華什拓看。
不過她的眼神，卻有不同。
那不是女子欣賞男子的眼神，而是種疑惑，隨後又變成了搜尋。就像在一個覺得無比熟悉的陌生人身上，尋找令自己產生此想法的原因。
宴席又靜下，沒人話，唯餘鑿子不斷碰撞堅冰得到脆聲。
蘇晗有點後悔了。
照他原本想法，雕冰之舉，隻是酒席宴的插曲，算個添頭，自己也好借此，寒磣寒磣陳氏皇室。可萬沒想到，這人雕起冰來，不僅不乏味枯燥，反還可令人目不轉睛，急切想知道接下來鑿子的落處，以及寒冰的變化。
“咳咳。”他清清嗓子，決定要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終於提起聲音來話，不再是之前半死不死的語調了：“安杞公主，您是詩詞大家，不如做首詩，為大家助助興如何？”
在蘇晗看來，如此情況下，非得由美人出馬，才能扭轉視線。
安杞收回落在雕冰人身上的目光，落落大方站起身，輕笑道：“蘇晗哥哥不要笑。北朝俊彥俱在席間，妹可不敢當著真人麵耍大刀。再，不是要商量如何退敵嗎，北朝上下都等著你們的高見哩。”
她聲音很酥，一身淺白流裙又十分惹眼，再加上半遮麵的‘朦朧美’，果真扭轉不少眼神。
“對，正事要緊。”蘇晗右手位皇子率先開口：“陳端與劉艮沆瀣一氣，趁邊境抗敵之際興兵造反，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隻是雁軍新敗，賊兵亢奮，此番來勢洶洶，怕不好對付。”
“三皇子的不錯，但也不是十分正確。”左席居中位置的韓睿站起了身，右手拿扇，不斷在左掌上敲打。“賊兵雖連勝烏、雁兩洲兵馬，但並不足證明他們的實力。我聽，烏洲兵馬大多由佃戶組成，用鋤頭他們是一把好手，這換了持戟，真就能上陣殺人？哈，不見得吧。至於雁洲……”
“更不用提！”安杞公主立即接話：“冉輝廢物一個，三五狐朋更上不了台麵！毫無自知奔馳數百裏，隻為給人家送去錢糧，真是丟死人了！”
她與冉二公子的仇怨，人盡皆知，這時落井下石，沒人覺得奇怪。
作為冉輝的朋友之一，蘇晗略覺尷尬，開口道：“也不至於。據我所知，冉輝還是讀過兵法的，他……”
“他就是廢物！”
聲音從遠處傳來，音大沉穩，帶著不容他人質疑的霸氣。
所有人都下意識側目，唯有華什拓仍在盡心雕冰。
一頭束文冠，穿金絲灰袍的三十歲左右男子，大踏步而至，身後還跟著倆全身鎧甲，手持長槊的衛士。
此人眉深且長，眼神銳利，在席間一掃，直令人心驚肉跳，體表發寒。
就連那不拘節，左擁右抱的左席第一人，也開始正襟危坐，放浪形骸的舉止立馬收斂。
來人走至宴席下方位，兩足一定，朗聲道：“廢物就是廢物，與出身無關，與讀多少書也無關。廢物若有自知，尚有藥可救，但若一意孤行，不聽人言，那簡直比廢物還不如，隻能算是蠢狗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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