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滅了門,那麼你是?不好意思,我的意思……那個……”陶醉目光慢慢平靜,語氣稍稍緩和下來道,看來眼前的男子並不是自己心裏想的那樣,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鄧起身形未動,也不承認,也不否認繼續道:“記得那年夏的傍晚,色黑暗,淅淅瀝瀝的下著雨。大地似乎籠罩在蒸籠裏,異常悶熱。
鄧府廳裏,三十歲的鄧國良手拿一把蒲扇,刀劈斧削的臉上有著深深憂鬱,眉頭緊鎖,有氣無力的靠在西窗下的涼椅上假寐;他的身旁地上,一個八九歲的男童,穿著一條藍色肚兜,打著赤腳,跨騎在一個木馬上,一前一後搖搖晃晃,時不時的傳出一聲咯咯咯的歡笑聲。
不遠處的圓桌旁,坐在著一位二十一二的綠衣美貌少婦,著裝清涼,身材高挑;手裏抱著一個牙牙學語女孩,女孩頭發薄短,二三歲模樣,一條紅色肚兜係在胸前,露出藕節般的手腿,啥是乖巧好看。
圓桌上放著一碗黑米糊糊,正冒出一縷縷淡淡熱氣。少婦手上拿著木勺,一邊輕輕攪動一邊道:“相公,你這些來總是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
鄧國良睜開滿是血絲的雙眼,怔怔的望著頭頂的房梁,良久輕輕的道:“是官府裏出了點狀況,相信很快便會解決;道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你且放寬心,一切有我。”
少婦停下手中的動作,皺眉沉思,良久轉過頭來,望著躺椅上的鄧國良道:“可還是李村那件事情,托了這許多的關係,還沒徹底解決掉麼?”
聽見女孩的呀呀聲,少婦回過頭來,手上挑出一勺糊糊,輕輕放在女孩的口中道:“早跟你韃子的事情我們管不了,惹不起;如今可好,事情一道接著一道的來,城裏房子變賣換成銀錢一並送了出去,如今隻有這座祖屋棲身,事情還是沒有得道完結;不知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男子聽出少婦的抱怨氣息,也是無奈,畢竟她的都是事實,起身坐直身子,虎目圓瞪,隱約透出一絲怒氣道:“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李村張家不願獻出自己的姊妹,十幾口人便被滅了門,韃子如此禍害我們漢人,你讓我這個朝廷官員如何自處?下漢人本是一家,作為漢人他們就是我們的兄弟姐妹;作為主管刑律的官員,那也是我的職權範圍之類;我不管誰管,難道指望老的報應,那是白日夢。”
少婦雖然很少出的府門,韃子的跋扈,對漢人的歧視壓迫也是深有體會;大元朝多少漢人活得膽戰心驚、或行屍走肉、或生不如死。這些年來災人禍不斷,各種苛捐雜稅數不勝數,百姓更是越發的困苦艱難了。
“老爺的心思我明白,那個韃子判了一個斬立決,也算是罪有應得,給李村張家報了仇;可是我們這卻是糟了殃,隨之而來是不盡的麻煩,時不時的擔驚受怕。”
鄧國良無奈的躺下身子,歎了口氣,少婦的話很有道理,當時接手這件案子他也想過各種可能,卻沒想到卻是如此的棘手,韃子的死不是結局,反而是個開端,尤其是這一次,不知是否還能躲得過:“明日你們母子三人,去你娘家避避,待到風聲過後,事情塵埃落時才去接你們回來。”
少婦看著懷裏的嬰孩,不時的眨巴著嘴,一隻藕節抬起,輕輕的扶著母親的臉頰,發出銀鈴般清脆的呀呀聲。她又看著鄧國良身旁的男孩,眼裏滿是癡愛與不舍道:“將兩孩子送去他姥爺家,我留下,你一人在這我怎麼能放心。”
鄧國良複又起身,兩眼裏滿是溫柔,故作生氣道:“不許胡鬧,這隻是以防萬一;事情本就不是那麼嚴重;你要相信我,下還未有為夫過不了的坎,放心去便是。”
少婦張了張口想要話,卻被鄧國良擺手打斷,故作一臉輕鬆繼續道:“聽話,叫成虎護送你們一道去。”
少婦臉色略過一道憂鬱,還是開口道:“成虎是你身邊唯一的高手,跟我們走了,你的安全怎麼辦?”
鄧國良起身抱起木馬上玩的不亦樂乎的男孩,狠狠地親親。笑容隨之燦爛,帶著幾縷皺紋悄悄爬上了臉頰,道:“你們便是我今生的一切和依靠,你們平安,我才有希望。”
少婦看著鄧國良年輕的臉龐上突然出現的皺紋,心中莫名生疼,聽著他的話語,俏臉頓變,眼裏閃爍出驚恐,聲音帶著顫抖的道:“真的出事了?”
鄧國良放下手中的男孩,聽著他爸爸的叫著,突然感到有些心酸,苦笑道:“你們女人都這樣疑神疑鬼的麼?我不是了,以防萬一。”
正在這時,一婢女走了進來,彎腰躬身道:“老爺,外麵來人讓你出去見他,他叫孛兒隻斤什麼的。”
鄧國良聽見丫鬟的稟報,身子不禁急顫,臉色刹時變得慘白,喃喃道:“終於還是來了。”
少婦看著呆如木雞的鄧國良,有種不祥湧上心頭:“夫君,怎麼了?孛兒隻斤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