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心渡……
灰暗的空雲層密布,河麵光滑如鏡,倒映出死寂與永恒。無邊的河域外,是河岸上無盡的黑色,朦朧的地平線延伸的盡頭,是世界的終點,水流聲是地間唯一的回響。
河中央靜坐著一名老者,他的身體輕輕點在河麵上,流過的河水卻未能沾濕他那早已看不出本色的襤褸衣衫,一根早已腐爛的竹製釣竿的末端緊握在他的手中,前端自然垂下,浮於河上,隨流水微擺著。
他已經不記得這個姿勢保持了多久,他那微閉的眸中隻剩下平靜,這份平靜也早已與這裏融為一體。他的每一寸肌膚都嵌上了滄桑和褶皺,老淚早已流盡,淚水在彙入河流的同時也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幾道悔恨的淚痕。
他也忘卻了孤獨的感覺,因為他的心早已被同化成了一片空曠,歲月的流逝下,他想不起存在的意義和來時的目的,他擺了擺頭,停止了思考。
從手心傳來的一陣晃動穿過他麻木的軀殼,一絲刺痛感如針芒般紮入神經。他睜開眼,一葉緩緩蕩來的扁舟映入瞳孔,水中不斷泛起的漣漪向四周散開,牽動著釣竿的同時也牽動著老者垂朽的意識。老者的眼角不覺又掛下幾滴濁淚,閃爍著晶瑩,他的臉上似乎有了幾分神采,一個念想在腦中掠過,使他原本淡然的心頓時變得波瀾萬丈。
他踉蹌著站起身,隨之複蘇的不適卻讓他險些跌坐下去,他望向已近的舟,強忍著痛感,艱難的邁去。
僅一步,便將這裏原本的平衡完全打破,空中電閃雷鳴,陰風席卷,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壓迫感使光線都變得扭曲,沸騰的河水裹挾滔巨浪翻湧著,其中蘊含的能量隱有破碎空間之勢。老者也被這恐怖的壓力擠入淒冷的水中,涼意透過他的身體滲入神經,他仿佛陷入了沼澤,任他如何掙紮,也無力擺脫這死亡之地。
舟擦過他的身體,漂入遠方。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舟的影子在浪濤中顛簸著越來越……絕望無助淹沒了他的意識,地間的威壓越來越重,死亡的危機感湧來,“我不甘心啊!”
盡管他的聲音早已嘶啞,但這聲吼幾乎是竭盡他全部氣力發出,聲波混著雷鳴,劃開際,快速向遠方漾去,最後消失在那片黑色土地上方。他也借著一吼之威,短暫震開束縛,在腦中僅有的一絲清明的支配下,他用力甩起釣竿,將線連同鏽跡斑駁的鉤向舟擲去。
一個輕微的悶響順著線傳入牢牢抓住釣竿的老者耳中,是釣鉤卡進木板的聲音!他知道舟是自己生存的唯一希望,這一希望也即將成為現實。乏力感和巨大的壓迫緊隨而來,他瞬間失去了意識,身體隨之快速下沉,惘心河域也漸漸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孤舟拖著一截長長的魚線和一根半浮半沉的釣竿繼續向遠方漂蕩,釣竿的下方隱隱露出一個蒼老的臉龐,他嶙峋的軀體浮於水中,呼吸似乎已經停止,也看不出其中的一點生機。他的手不曾鬆開過那根腐朽到快要斷裂的釣竿,他的麵容如此安詳,甚至從嘴角能滲出一抹詭異的邪笑。。
或許是水流的波動或是昏暗光線折在水中交織出的錯覺,他的手指,似乎微微動彈了一下,隨後便回歸了沉寂,薄霧再次籠罩整個河域,那寸草不生、隻有無盡黑色的河岸,與際糅合在一起,凝聚出了一種不出的靜謐,以及不覺透出其中的怪異與陰森……
沒人知道,在舟離開後,地開始了緩慢坍塌;那根竹製釣竿也於腐朽處,漸漸抽出了綠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