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晚風細細,窗外下著蒙蒙細雨,一根根的雨絲從天上緩緩飄下,落在南宮修齊的身上,明明是細雨,他卻不禁打了幾個寒顫,隻覺得這雨絲沉重得猶如冰雹,令他由身及心寒意徹骨。
他的貼身侍衛飛星看見他打了寒顫,趕緊脫下外衣抖開,用手撐到他的頭頂擋雨。
南宮修齊一向開朗陽光的笑容這時已經找尋不見,他臉色說不出的失落,原本潤澤明亮的雙眼布滿血絲,早已失去昔日的光彩,顯見得是好久未曾睡過好覺,嘴唇幹裂,一道道的血絲縱橫交錯,昔日爽朗的聲音黯啞無神:“不用了,飛星,你不用管我。我沒事,也許被雨淋一下我頭腦反而更清醒。心裏麵的暗火說不定就此熄滅了。”
他伸手推開飛星的衣服,毅然決然的把自己渾身裸落在雨幕下麵。
“王爺······”飛星心疼如割,哽咽難言。
麵前的人那裏像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一夕之間,憔悴蒼老猶如三十歲的成熟男子。
他的王爺本是隆昌皇朝最八麵玲瓏,最風流俊美的王爺。卻因遭遇心上人突然離世的打擊,而意誌消沉,心灰意冷,要不是太後以命相挾,隻怕他癡情的王爺當時就離開王府出家而去。
飛星自幼跟隨在南宮修齊身邊,王爺開心,飛星便開心,王爺傷心,飛星更加的傷心。要是造成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是別人,不消王爺吩咐,飛星就算是拚上性命不要,也定然要為王爺討回公道。
然而,那位禍首卻是隆昌的天,不僅飛星動不得,就算是王爺也動他不得。
不要說王爺心裏憋屈,就是飛星也難受得幾夜睡不著覺。
細雨如織,尊貴的王爺身上漸漸透濕。
飛星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把他的王爺抱在懷裏麵,替他擋住這頭頂不曉事的雨幕。
南宮修齊開口:“時間快到了嗎?”聲音裏麵透著說不出的無望和心傷。
飛星差點哭倒,哽咽著:“······快了,現在······可以動身了······隻是,王爺還請換一件幹的衣服再去······”
“不用了。”南宮修齊的聲音冷凝消沉,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穿給誰看?······”
飛星啞然。王爺要去參加心上人的葬禮,陸家害怕尊貴的王爺傷心過度,在靈堂上出現突發狀況,在太後老人家的麵前無法交代。是以,特特把飛星請去請教許久,一致達成協議,決定在出殯前一日的晚間讓尊貴的王爺獨自去靈堂前祭奠心上人。
那時就算尊貴的王爺傷心之下有所失態,也無關緊要,因為沒有被人看見啊!沒有人看見就沒有人知道,就不算失態,到時候太後老人家自然不會發話問罪什麼的。
南宮修齊連馬都沒有騎,一路步行。
飛星默默的跟隨在身後,壓抑著心裏麵無邊的沉痛。
南宮修齊甚至連一盞燈籠都沒有讓飛星拎上。兩人就這樣在黑暗裏麵悄然而行。
遠遠可以望見陸府的燈火,南宮修齊忽然停住了腳步,他黯啞的嗓音:“飛星,你說她願意看見我去嗎?”
她願意嗎?畢竟是因為他,所以她香消玉殞。
飛星堅定的語氣:“她肯定盼著王爺去送行。”
南宮修齊心碎成片:“我不想去,我真的害怕我這一去,從此就真的永遠失去她。我若是不去,不親眼看見她躺在那冰冷的棺木裏麵。我心裏麵就還存在一絲奢望,我可以自己告訴自己,她並沒有死。”
飛星怔然,三天來,他的王爺跟他說了無數次,說不相信她死了,說她是不是還活著,隻是因為想要逃避入宮為妃,所以製造了這樣一個死亡的假象。
飛星無言,心裏麵卻知道陸綺霞肯定是死了。畢竟這是關乎皇家的大事,陸帥再位高權重怕也不敢欺君。
南宮修齊的聲音裏麵有壓抑不住的哭腔:“昨夜我還做夢,夢見她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