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鶴令(1 / 1)

“呀,這不是西海水君麼,快快請進!”隻聽得殿外響起了東海水君的招呼聲。

兩人在殿外寒暄了一會兒,旋即一同走進了珊瑚殿。

尤桑端著酒杯和蘇衍迎了過去,剛到西海水君跟前,身子便跪了下去,抬頭望向西海水君的目光滿是殷切:“祖君!”

蘇衍也跟著她一起跪下來:“祖君!”

西海水君一驚,細細打量了她良久,見她一身紅衣嫁紗,眉目間又透著無盡的熟悉,想必是他那素未謀麵的親孫女。

西海水君顫抖著雙手將兩人扶起,驚喜交集:“桑兒,讓祖君好好瞧瞧,轉眼幾千年,我們的桑兒竟出落得如此美貌。”

卻見尤桑剛起身,又再一次跪了下去。

“尤桑方才那一跪,是替尤桑那不孝的父君跪的;這一跪,是尤桑替自己跪的。這麼多年,未能在祖君的身邊陪伴,也無法說服父君回到西海......”

“你的父君他......如今可好?”

席間我找了個借口乘機溜出珊瑚殿,在後庭如願見到了尤桑的父君,西海水君曾經口中孤恩負德的小兒子,現今的南海父尊,昔日的龍公子韓重。

他端著酒盞,站在石亭口的台階處,舉頭眺望幽幽碧海的西方,海的盡頭是他久久未歸的故鄉。

“玉兒,今日該是個令人高興的日子,我們的桑兒終於要嫁給她的如意郎君了......”

彼時,他的身旁還有一位與他一同飲酒的紅衣友人。這位友人喝的微醺,若不是韓重及時發現並提醒,他差點顯現了原身,可一雙玄青色的羽翼還是不由自主從背脊裏長了出來。

那個撲棱著玄青翅膀的家夥有些踉蹌地在石桌旁坐下,端起酒壺又開始倒酒。

“鶴令,你醉了,莫再喝下去。”韓重上前擋住他的酒盞。

“韓重,本君且問你,這滄海桑田,幾千年轉眼即逝,如今你可還記得清紫玉的模樣?”

韓重頓時怔住,良久才緩緩歎息:“如今我每每念及玉兒,腦海回憶起的,都是初見時她留給我最美好的容顏,這幾千年來也日漸模糊。我不曾一次細細回想,如若當初沒有那番遺憾,我如願娶了玉兒。多年後玉兒歲月春歸,我麵目依舊,也定然無法接受她老去時形容枯槁的樣子......”

“四海八荒,我花鶴令怕過什麼,隻是光陰真是件可怕的事物,流年如水,本君恐也快記不清阿笙的模樣了。”

說罷,他借著醉意,用力撲扇翅膀,一陣疾風波濤洶湧般朝我這邊襲來。

我一個趔趄,手中抓空,從躲藏的珊瑚叢裏飛身而出。隻覺得天地旋轉,下一刻便感覺自己跌進一個柔軟的懷抱。

我驚慌抬頭,正對上花鶴令那雙狡黠的眸子:“仙子莫不是在此偷聽許久了吧......”

視線交織的那一瞬間,他的目光不知為何變得癡凝。

方才正是他飛身而來,伸長他的羽翼將我裹進懷中,我才不至於跌得太慘。可歸咎到底,這陣風也是他作祟搗得鬼,所以我雖有偷聽後的一分心虛,卻也沒有被救後的半分感激之情。

待我落地後,我用力擰了他臂膀以解不快,可卻沒有如願聽見他的慘叫聲。

“韓重,你快扇本君一掌,本君莫不是真真喝得太多神智不清了,竟能把誰都看成是阿笙。”花鶴令揉了揉他迷亂而通紅的眼眶,細細端詳我,然後伸手撫上我的臉頰,湊過嘴唇就準備吻下來。

我一掌拍下去,一個耳光落在他臉上:“放肆!”

孰料他不慍不怒,還能齒牙春色。他喃喃道:“若是做夢,卻也委實太真了......”

“鶴令,你真是醉了,休要再無禮。”一旁的韓重拉住花鶴令,而後溫文爾雅地朝我作揖:“天妃。”

我頷首回以敬意。

約莫幾個時辰之前,宴會剛開始,他與我在席間碰過麵,知曉西海水君要來,就先獨自跑來了這後庭。

“可不是麼,阿笙是天妃,本君豈能與她無禮?”花鶴令聞此蹙起眉頭,神情轉為冷峻,聲線也提高了幾分,“可她若不是執意要嫁給歌九闕當了高高在上的天妃,如今又怎會葬身在那嚴寒的北溟長眠不醒!阿笙你這般癡傻,這般癡傻!”

花鶴令言語悲戚,到最後幾近發狂。片刻之間,心高氣傲的他迅速伸過長翼緊緊攬住我,跌跌撞撞直衝東海之上,一陣騰飛,躍出海麵。我連半分掙紮的機會也沒有。

“喂,你快送我回去!”我氣急敗壞道。

我偷空跑出來這麼久,想必歌九闕仍在珊瑚殿等我。

花鶴令念了個訣將我定在海麵上,悠哉悠哉地抖落羽翼上的水珠,展開矯健的翅膀帶我飛離了東海海畔。

“喂,你要帶我去哪裏!”

“一口一個喂喂喂,本君沒有名字的麼?真是沒有禮貌。你給本君記清楚了,本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四海八荒魔族君主......花、鶴、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