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蓬蒿人,頹然無所成,一腔仁義膽,舍身為好事,至此多絕然,造化且弄人,爺魂又生,萬事有新願,還請看今朝,誰為風流客……”
顧而百無聊賴地蹲在閭左客棧後院的牆上,望著由此向南數千米的土屋層層疊疊……十月北疆的陽光略顯衰弱,灰黃的光暈漂浮在灰黃的土屋上僅剩蕭瑟淒涼之意。
“太保啊……”顧而呢喃著,剛來這個世界時,用了三才接受穿越這個現實。
好在他是個不念舊的人——過往也並無太多值得留戀,自然樂享其中,臆想在異世界大展宏圖。後來從走街串巷的書人嘴裏,他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
如果用顧而原來的世界類比,那一定是漢。他所在的國度其名為楚,而在楚之前有過一個強大而又短暫的商王朝,與秦一樣,商王朝奮六世餘烈,攜萬鈞之勢結束分裂割據的諸王時代,實現了短暫的大一統。
現如今的楚並未完全一統。帝國北方胡人肆虐,趁著中原動亂時期,胡人迅速掃清了內亂,建立起一個遊牧民族的國度——北魏,幾十年來,隱隱有騰飛之勢。而帝國的周邊仍有諸多國蠢蠢欲動,宛如禿鷲蒼蠅,欲分一塊腐肉。
“太保啊太保,我怎就生在了這個地方。”顧而的懊惱不無道理,太保與其他兩鎮成品字形坐落於帝國的最北麵,一旦戰事爆發,太保首當其衝。
顧而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即便如此,這副身軀也剛滿十三歲,他不會真地認為,自己能在隨時可能到來的戰亂中活下來,力挽狂瀾的事太過飄渺,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更加懂得珍惜生命。
活著,三年裏顧而一直這樣告訴自己。不為什麼人生的意義,活著本身就很有意義。
三年間,唯一的作為便是編出那首打油詩,第一年誦讀時心潮澎湃,到如今隻剩下自嘲。
顧而在後院唏噓,他的便宜老爹正從前門接待兩個官差:“呦!候廷掾,王少府,今日可是上出了兩個太陽,二位竟一同大駕光臨,老倌兒不勝惶恐。”顧常安弓著身子,肥膩的臉上堆出一副誰也挑不出毛病的笑臉。
“掌櫃的休要貧嘴,今日我和王少府一同前來可是有要事告知。”鼻孔朝的候廷掾瞅了一眼身旁正襟危坐的中年人,見他不開口便接著對唯唯諾諾的顧常安道:“我本不願做這得罪人的事,可差事在身,不得不來,掌櫃的你要多體諒……我就直了吧,官家要收了你的鋪子另作他用……”
“怎……怎能如此!”不等候廷掾完,顧常安仰坐到地上哀嚎起來,一旁的店二見勢不妙趕緊跑去找那不靠譜的少掌櫃。四周食客紛紛投來好奇的眼光,低聲猜測掌櫃的怎就觸了官府的黴頭,全然忘記平日裏顧常安的殷勤招待,沒有一個上前關心。
顧常安想過一些諸如徭役、財稅之類的瑣事,可不曾想到,竟要直接收了他的鋪子。“沒道理啊,沒道理……老兒一向奉公守法的,沒有少交一個銅子的稅啊,是不是有些誤會……”
“掌櫃的,這又是何必呢?站起來好好話。”候廷掾見顧常安這副作態反倒是笑起來,他端起桌子上的酒抿了一口,北地燒酒特有的剛烈衝擊向胸腔,他紅了臉:“倒是好酒呢,可惜了……”
一旁的王少府蹙緊眉頭,他與候廷掾一向不太對付,今是領了上頭的命令來辦這糟心的事。看不慣候廷掾作威作福的樣子,他上前攙起顧常安:“顧掌櫃放心,官府征收你的店鋪自然有所補償。你若是有其他要求也可以商量……”
自打二人進門,顧常安就清楚今日的事不會,想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卻不曾想到官府要征收他的鋪子,躺在地上哀嚎時顧常安就已經想清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可是我父親傳給我的店啊,父親啊是我不肖啊……就沒有商量餘地了嗎?”
“您還是想想有無其他的要求吧,隻要本少府可以辦到。”
“容人考慮一下,行嗎?”
“這是自然,過幾日想清楚便去縣衙找我。”
顧常安抹幹淨眼淚連連點頭。王少府見公事已經辦成,就拱手告辭。候廷掾卻未急著走,來到顧常安身邊,笑著拍打他的肩頭。“掌櫃的倒是個明白人,實話告訴你,”他湊到耳邊低聲道:“是胡人看中了你的鋪子,不知走了誰的關係,竟將此事公辦了……掌櫃的該知曉我們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