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生聞言一怔。
右手早已沒有了握劍的資格,看似多此一問的話語卻隱含關心。
他有些意外,以為這小屍魔打發了孟子非以後就要開始著手準備將他也給打發了。
等了半天沒想到竟然等來這麼一句。
錦生向來是一個憋不住心裏話的人,當即直言問道:“你不趕我走?”
百裏安微抬眼簾,眉梢微微向上一挑,失笑道:“你可是欠我好幾次命了,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是不是虧大發了。”
錦生嘴角微抽,見過挾恩相報的,還沒見過如此理直氣壯的對著天璽第十三劍挾恩想報。
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又見百裏安不以為意的低下了頭去,研究著那顆黑色心髒內的符線。
口中卻是輕而淡然地說道:“我觀過你的靈根,確實右手已廢很難再在劍道之上有所成就,對於你的情況我在神府境的古老典籍中有所查閱。
雖然艱難,但也並非毫無應對之法,你若有空不如再在這裏住上一個月,我應該能夠找到解決的辦法,嗯,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錦生眉宇之間天生的戾煞之氣驀然一凝,百裏安淡然平平的言語之中仿佛包含了某種神奇而又溫暖的力量,竟是將那抹煞氣衝淡了幾分。
他緩緩垂眸,低頭看著自己受傷無力的右手。
雖然是百裏安說出那一句‘如果你相信我’的話語,但真正被人信任的卻是他錦生。
深知這份信任有多麼沉重的他……不自覺的抱緊了手中的劍。
他想著。
白駝山已經有很多強大之人在守護了,而這座山,似乎很需要他的幫助……
反反複複地練習了一整夜,整整十塊空白的木板在百裏安的精神力消耗之下已經刻滿了劃痕。
百裏安的精神力說不上能有多強大,但是在丹田內那顆屍珠與陰陽道魚的相輔相成之下。
隻要精神力不在一瞬間消耗得虧空,他的精神力似乎能夠在一定的時間裏恢複充盈狀態。
隻是一晚上過去,百裏安始終反複練習符文的第一筆。
不論他如何練習,那第一筆符文的刻畫長短與深度都隻是無限接近漆黑心髒上的符文第一筆。
破曉的黎明自黑暗沉睡中被喚醒,百裏安放下木板,撐開琉璃傘正欲往林中深處遮陽繼續練習。
穿過林間青石鋪就的小道,道路之上的遺屍鮮血早已被清洗幹淨。
因為十幾日前的那場劫難而逃入山林深處的生靈們也漸漸自深處現出。
數量雖然不多,卻勝在鮮活。
淡淡的晨光從林葉間灑進來,斑駁碎裂的光暈染在青石地麵與林間,好似被鋒利的刀子裁碎過。
百裏安忽然頓住腳步,看著榛莽叢生的草木一角。
林歸垣已經將那一套被鮮血浸染的金色長袍換下,一身簡單的黑衣長袍,唯有衣領處依稀可見金線繡紋。
他立在細碎的晨光下,長而黑卷的睫毛深深低垂,半掩著那對毫無生氣的死灰色眸子。
而他身前雜草叢中扔的隨意躺著的,是文貞冬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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