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浩大無邊的塢彤山脈,入秋後,夜晚已如冰霜般刺骨。風沙漫過山脊,不斷侵蝕著本就荒蕪的塢彤山,繁星浩瀚的夜幕,成為包裹這片戈壁最晶瑩的外衣。

一聲清脆的鳥啼劃過星海,沿著塢彤山山脊,飛向更加浩渺的遠方。

塢彤山脈的最頂端,隆起了一座巍峨的雪峰,雪峰的頂部,突兀地向左右延伸兩葉長翅,遠處看,那雪峰就像一隻振翅高飛的蜻蜓,東慶人叫它“歸廷峰”,西厥人叫它“捎難爾”,“捎難爾”在西厥語中意為“捕獸器”,他們相信,隻要越過捎難爾,翻過塢彤山,他們的獵物就不遠了。

在戈壁中的漫黃沙中,依稀可以看到那個白色的蜻蜓,來自東慶的離教聖徒視歸廷峰為朝拜聖地,每年都有絹衣素冠的聖徒,拄著白色的竹杖,穿過戈壁和風沙,來到這裏,他們唯一的期盼,是不再飽受流離之苦,回到夢中的故鄉。

歸廷峰冰川的雪水融成一條蔚藍的河流,向西順流而下,流入廣袤的北域大陸,在昊北斜穀處,流入一個叫武都的城市。那裏,就是離教人的家園。那條蔚藍的河,叫作浣霞河。

看到歸廷峰,看到雪線以下的浣霞河,他們就像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家園。

塢彤山脈,是現在東慶和西厥的交界地帶,二十七年前,中慶和西厥大戰,最終西厥攻陷了中慶首府武都,中慶皇族隻能沿著浣霞河倉皇逃入塢彤山,翻過戈壁後,他們最終躲過了西厥狼團的追殺。

黃沙漫,風嘯長鳴,在一片哀嚎和絕望聲中,他們最終來到了北域大陸上最蒼涼最狹窄的高原——寒川,並在那裏重新建立了慶朝,史稱東慶。

黃沙刮過戈壁,一個孤零零的人影踉踉蹌蹌地出現在風沙之中,披頭散發,滿身傷痕。

這是韓慕逃離寒川的第三,他已經滴水未進,口袋裏的冷饢,碎屑早就被他翻得幹幹淨淨,身上每隔兩三個時辰,身上就會出現一塊凍瘡,刺痛著他的肌膚。

白,寒川高原的日照,把他的臉龐曬得通紅,臉上層層角質脫落,晚上,冷峻的寒風裹著黃吹向他吹去,讓他饑寒交迫。他拄著那柄早已無數道劃痕的長劍,一瘸一拐地行進著,劍鞘早已不知蹤影。他的嘴唇早已沒有了顏色,饑渴、無力、絕望充斥著他身體的每一處細胞,此時,隨便一條家犬,都能將他擊倒撕裂。

終於,他翻過了浩瀚的塢彤山脈,遠遠看到了“捎難爾”,他發自內心地笑了,這一路上,他已經和三四波殺手殊死搏鬥,他知道,越靠近“捎難爾”,就離活下去越近。。

終於,他看到了那條一望無際的浣霞河,心中突然湧起一股久違的暖流,隨即全身血液再度奔流起來,他加快了向前的步伐。

然而,此時一隻青色的大鳥從他頭頂劃過,發出三聲清脆的鳴啼,韓慕呆呆地抬起頭看向那隻鳥,眼神空洞又迷離,臉龐上再深再厚的褶皺,也藏不住那最深沉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