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背對著葉景軒,抹布在桌麵上忙不迭地擦拭掉油漬。
尚未從口袋掏出的手繼而一愣,葉景軒怔怔地看著阿姨,仿佛遭了晴天霹靂一般呆滯在那裏,她無意中回頭,望見葉景軒的異樣,不免尷尬地笑笑:“哦,阿姨說的有點多了。”
“沒,沒有。”
葉景軒匆忙搖頭,手裏握著錢不慌不忙地塞進了阿姨手裏,老板娘接過,心裏還在為自己剛剛的行為懊悔著,所幸葉景軒也隻是一瞬間的詫異,接著便再也沒有出現過那樣的表情,老板娘仔細打量完,心裏這才落下了一塊石頭。
原先就打包好的甜豆腐幹被遺忘在桌台邊,老板娘低頭拉開了抽屜時,兀然看見葉景軒的手伸了進來,她才發覺自己疏忽了,連忙喊著“我來我來”,一邊手忙腳亂地,一邊將菜遞回到葉景軒的手上。
從鹵菜店離開經過了簡單消失的那條巷子,夜已漸深。
他的節目是臨近九點才結束了的,從市裏到近郊,是一陣繁華過後的寂靜,遠處璀璨的霓虹燈隱沒在高樓大廈裏,城市上空是朦朧的,可這裏卻是瀕臨遺忘,她每天……都是獨自一人,經過這麼黑的路回家嗎?
隻有身後鹵菜店那盞獨自長眠的燈,照進了這巷子的一角,往裏去還有幾戶人家,都亮著惺忪的燈,勉強能提亮眼前黑暗。
大一的時候晚自習都是八點半就下課的。
從大一的晚上開始,她就一個人從學校回家嗎?
葉景軒的腳步聲,在青磚地麵上不斷叩著,眼前的路越來越看不清,迫不得已,他隻好打開了手機裏的便攜燈。
一個小丫頭,走在這裏,也不怕哪天被狼拖走?
想到這裏,葉景軒突然被自己冒出的想法弄笑了:
現在哪裏會有什麼野狼。
和白天裏來的時候一樣,隻是路上的坎坷多了些,放了學的孩子們傍晚時在門口玩的玩具有的還來不及收便被家人叫回去吃飯了。
於是路上便多了幾個塑料做的小物件,直至來到老許奶奶家那殘破的平房前,冷清才透了出來,葉景軒小心翼翼熄了手機燈,那扇無論何時都記不得鎖上的門仍舊是半開在那裏。
老許奶奶坐在日光燈下,捧著一碗白粥。
聽不清葉景軒走進屋子的聲音,但是當看到葉景軒出現在玄關的時候,她的眼睛一下子清明起來:“都這麼晚了,小軒來了?”她放下了筷子,蹣跚著從桌邊爬起來,替葉景軒撣去落在身上的雪。
“是啊奶奶,我來陪你吃晚飯了。”
他也不亂動,乖乖地站在那裏,任由老許奶奶心滿意足地替他弄幹淨最後一粒雪。
也正是老許奶奶的這個舉動,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第二天簡單抱著他的傘,猶猶豫豫地站在三班的門口,向班裏看著。
他正和岑誦站在窗口邊欣賞著元旦當晚他們的演出視頻,當他的目光抬起,輕瞥到班級門口那個小小的身影時,簡單看見他的眼神,活像一隻倉鼠看到了黑貓,見他看過來,便慌張地低頭。
她的懷裏有他那把傘。
葉景軒看到了傘,便什麼都知道了。
“這……是你的傘。”他雲淡風輕地站在她麵前,她瑟縮著頭,一邊用雙手舉著高過了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