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自然也注意到了周圍的動靜,不過他對這一切都置若罔聞,一雙黑眸隻執著的看著衛子曦,麵上隻有寒霜般的冷酷,反襯得那張平凡的臉都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淩厲。

而這廂賀九英在第一時間便去了家族的議事堂,他原先是準備先去見自己的母親的,不過在半路就被人攔了,說是家主等已經在議事堂等他了,他也知道此一難終究是逃不開,早晚都要麵對,所以二話沒說就跟著去了,大不了就是被罵兩句罰抄幾遍家規罷了。

不過當他被罰跪在大堂中央時,還是覺得自己方才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伯父顯然是準備拿著他這點事大做文章,讓他父親難堪了。

其實說穿了他的這些苦都是父親找來的。

他父親賀聯恩是祖父最疼愛的孩子,且在幾兄弟裏修煉天賦也是最佳,年輕時可謂是幽涼城中的少年英才,風頭無兩,不然翟藍凜當年也不會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他,賀家倒也沒有非得嫡長子繼承家主之位的規矩,所以當年的賀聯恩就是新任家主繼承人,可以說沒有意外的話,他繼承賀家家主之位已成必然。

然而天不遂人願,人有禍兮旦福,賀聯恩在繼承家主之前的一次外出中遭遇一頭元嬰巔峰妖獸,他的護衛為保護他全部身亡,而他本人也受了極重的傷,甚至傷及丹田中的金丹,差點連命都沒保住,若非翟藍凜及時出手救治,恐怕賀聯恩當年就已經死了,但他的命是保住了,修為卻沒能保住,徹底成了一個半點修為也沒有的廢人。

賀家自然不會再讓一個廢人繼承家主,所以重新推選了繼承人,也就是賀聯恩的長兄,如今的賀家家主賀聯智。

天之驕子的賀聯恩一夕之間從賀家最優秀的繼承人淪落成了一個修為被廢的廢人,他的驕傲讓他痛苦。而隨著周圍的閑言閑語越來越多,他的性子也變得越來越冷酷殘暴,再也不複曾經的溫文爾雅,對妻子兒子的關心疼愛也一去不複返了。

若非翟藍凜心疼女兒外孫,將賀九英接到身邊親自撫養的話,恐怕賀九英如今也不會被教養的那麼好。

賀聯恩不知為何認定了當年他會遭遇元嬰妖獸的事是他大哥所為,所以一直明裏暗裏的給賀聯智添堵,甚至在推選新一任家族繼承人之時,聯合了幾名長老將賀九英推了上去,加上賀九英背後可還有翟藍凜這個一城之主,居然還真突出重圍,得到了不少人的擁護支持。

此舉也算是徹底惹惱了賀聯智,這麼多年他任由老三胡鬧,他不是不惱不是不怨,隻是看在城主的麵子上才一直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人都有逆鱗,而他的長子賀天逸就是他的逆鱗,若沒有賀聯恩半路攪局,賀天逸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所以倒黴的賀九英完全被他父親連累了,他本人對賀家家主之位半點興趣都沒有。

有些人是坑爹,而賀九英則是被爹坑,嗚呼哀哉。

賀九英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方才伯父已經將他罵了一頓並請了家法說要“賞”他五十大鞭,他父親自然不會同意,所以聯合其他長老正跟伯父那一派的人唇槍舌劍、據理力爭。

賀九英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嗡鳴聲,偷覷著神色陰冷的父親和伯父,沉沉的歎了口氣,有些事他不想管,也懶得管,但父親卻偏偏要拖他下水!

他又想到被水袖帶去自己院落的長寧姐和長樂哥,覺得自己怠慢了他們,若他真受了家法的話,估計就沒辦法盡地主之誼了。

想到此,他不由得抬頭出聲道:“家主,九英知錯,也願意受罰,不過九英有一事相求。”

此話一出,原本喧鬧的議事堂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吵得臉紅脖子粗的男人們皆轉頭看向了他。

賀聯智麵上帶著一絲怒色,刻著歲月紋路的眼睛微微眯起,淡淡問道:“何事?”

他原先對這最小的侄兒也是疼愛的,可惜……

“這次在外時我們一行遇上了……”賀九英將遇到衛子曦容衍時的情形說了一遍,最後又道:“九英懇請家主將處罰延後,等我將兩位恩人送出城後再執行。”

他幾乎沒有任何隱瞞,包括遇到衛子曦他們時見到的那煉獄一般的場景。經過這幾日相處,他完全可以肯定,殺人的肯定不是他們。

其實他並不想把這件事說出來,他相信他們,但其他人怎麼想就說不好了,但他也不能撒謊,畢竟當時在場的可不止他一人,水袖還好說,雲家兄弟也不會多嘴,但莫心戀可不會隨他的心意來。

就在此時一名與賀九英年紀相仿的少年突然開口道:“九弟你說什麼?你居然將兩個如此凶殘的惡人帶回了我賀府?他們說殺人的不是他們你就信了?你也不是三歲小孩了這種話也信?你是不是瘋了?”連珠炮似的責難朝著賀九英而去,一點也沒有留情。

賀九英當即反駁:“他們不是什麼惡人,他們是我的救命恩人,七哥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血口噴人!”賀七仁是他二叔家的庶子,隻比他大了一歲,平日與他關係最為不好,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他此時會落井下石。

但賀七仁的話雖然不中聽,卻也說出了在場大多數的人的心聲,包括賀九英的父親在內都對他口中的這兩個人抱著懷疑的態度,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看賀九英那氣怒的模樣,賀聯智冷聲又問:“九英,那兩人現在何處?”

“我讓水袖帶他們去我院落裏休息了。”

賀聯智沉默半晌才道:“你的事稍後再議,先帶我們過去看看。”在這多事之秋也不怪他要如此小心,若是真如賀九英說的那兩人隻是為了借道去勇州的話那一切還好說,但若是引狼入室的話……

所以他不得不慎重對待。

賀九英雖然不滿,但他也知道自己反對也沒用,隻能領著一大群人往自己的小院而去。

很快,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悄無聲息的到了賀九英所住的院落。見到這如烏雲壓境而來的一群人,衛子曦和容衍大概也猜想到了事情的原委。

容衍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這種陣仗是什麼意思,來給他們臉色看嗎?這麼多年還真沒幾個人敢在他麵前擺這樣的陣勢,倒是頗為稀奇。

寒眸如劍,一一掃過那些打量探視的視線,上前一步,體內的威壓就要克製不住的碾壓過去,然而就在這時,衛子曦拉著他的手緊了緊,示意他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