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籠殘月鶴歸山,唐休滿懷心事的走出了渡鴉嶺大營。
他牽著馬,將遍體鱗傷的魯知秋綁在馬背上,又肩扛著生死不知的魚千城,走走停停,任寒夜微涼,於緊皺的眉間忽然凝結成霜。
名動下的春秋刀與大河劍就那般肆意胡亂的係在唐休的腰間,稍微顯得有些擁擠,隨著他腳步穩健踢踏,金屬相交的嘈雜時不時擾亂了荒野,驚起了夜梟的悲鳴,老樹亦隨之沙沙作響,不心引來了風,呼嘯著攪動那邊的黑色巨幕飄來蕩去,逐漸遮蔽了星空……
似乎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醒時分,唐休渾渾噩噩的回到了丹陽,之後他把自己關在閣樓上,足足呆了七,期間,將軍府閉門謝客,直到滿世界披紅掛彩,終於迎來了前路未卜的慶子熙和十三年上元。
“這邊,哎哎,再靠左一些……對,正中間,剛好!”
“梯子別晃,扶穩咯!”
“夫人托伏龍幫采買的郢山幹花怎麼還沒送到?快去催催,明日就要祭祀了,可不能耽擱了!”
“就去,就去!”
“晚點公子會在花廳設宴招待貴客,大家再搭把手清掃最後一遍,切記門窗不能有灰塵,燈油要添滿,最重要的是,案桌千萬得擦幹淨!”
“知道了,嬤嬤放心吧!”
“都麻利些,忙完了就開飯,夫人了,今兒過年,後廚酒菜管夠!”
“多謝夫人!”
“……”
憑欄推開花窗,映入唐休眼簾的,是一派熱火朝的景象。
東方泛起了魚肚白,火紅的朝陽越過了薄霧朦膿的地平線,慢慢嶄露頭角,也許從來都不曾有過陰霾,當晨曦的微光暖暖灑滿了整座將軍府,下人們愈發忙碌,到處都彌漫著笑語歡聲的幸福。
芮靜姝端著羹湯走進閣樓的時候,唐休正盯著點綴在畫廊裏的貼花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完全沒有察覺到芮靜姝的緩緩靠近。
“夫君,吃點兒東西吧!”
闊別已久的眷戀不斷拉扯著唐休奮力擺脫了心中雜亂無章的愁緒,轉過頭來,他看到俏臉含笑的,是芮靜姝那秋水般的眸子裏堪堪情好如初的溫柔。
“這幾,有勞夫人了!”
“都是些分內之事,您又何須如此見外……”攙扶著唐休重新坐回軟塌,芮靜姝從旁拿過大麾,細心披在他肩上道:“今日難得放晴,要不……待會兒妾身陪著夫君下去園子裏走走?”
“都聽夫人的!”唐休端起羹湯,從善如流的順應了芮靜姝的期待。
鎮北將軍府的格局大致是參照時下諸侯王子的府邸標準而建造,唐休常年居住的閣樓位於將軍府的最北麵,朝南而向,出門便是一座不大不的,連接著西廂的花園子,往東走到盡頭,有一圈種滿清荷的池塘,引的是從白河支流灌進來的活水,荷塘對麵是東廂,平素除了幾個老媽子偶爾進去打掃,一般情況下是沒有住人的……
起初芮靜姝被薛灼安排住在西廂,最近一段時間才搬進了唐休的樓,薛氏父子起居在花廳所在的南院,日常負責招待賓客,或協同處理城中政務,再往南穿過一道半月門,就能看到演武場,過後才是下人們聚居的外院。
世人皆知曉文人善弄風雅,是故在唐休入主丹陽之後,薛灼興致昂揚的花費了數年的光陰,在將軍府大興土木,修建了幾座頗具規模的“吳中園林”,每逢盛夏,府中的丫鬟侍女們得空便會來到此間盡情的玩耍,常常流連忘返,驚豔了大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