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3)

【許騫】

唐維安的車衝過紅燈,撞上了一輛貨運大卡,同一時間,筆記本屏幕上的紅色光點消失了,追蹤器被撞壞了。

交警指揮著拖車把事故車輛拉走,我看到唐維安被抬上一輛警車,嗚嗚叫著疾馳遠去。

我失去了他的蹤跡。

在這意外的驚慌中我久久才回過神來,司機似乎在不耐煩地問著什麼。我喉頭發幹,聲音嘶啞,說:“什麼?”

“小夥子,你不是聾子啊,”司機沉著臉,“問你幾聲了,去哪兒?”

“去、去……”我張口結舌,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有一種失去了精神支柱,不知接下去要做什麼的迷惘。

接下去怎麼辦?唐維安一定被送去了醫院,他會死嗎?如果他死了,那我應該怎麼辦?如果他死了,這些天來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我原本又是想要做什麼?通過唐維安找到周聖宇?還是隻想看看,這兩個對我爸來說特殊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

車輛廣播裏正播放著天氣預報:“台風‘安東尼’將於今晚十點登陸南橋,望廣大市民提前做好防護和應急準備……”

就在此時,如死灰般的腦海裏忽然閃出光亮,我脫口對司機喊道:“去城西碼頭!”

就在前一個晚上,我第一次看到有個女人坐進唐維安的車裏,那一幕立刻激起了我的好奇心,神經陡然亢奮起來,可接下來,唐維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的車在縱橫曲折的巷道裏穿梭,沒有路燈,那些巷子黑黢黢得望不到底,如果不是有追蹤器,我早就被他甩脫了。但因為我頻繁地更換路線,最終被忍無可忍的司機趕下車,在路邊等待其他車輛的時候,我無比懊惱沒有在大學期間拿到駕照,不然也不會在此時著急忙慌,我可以在來南橋的第一天就去租一輛車……

我胡亂思考著,突然,屏幕上的信號點停止了移動。

我迅速睜大眼睛,觀察那個位置,似乎是在碼頭——不,確切的說是靠近碼頭的地方。

信號點靜止了半個小時,當我終於趕到目的地的時候,它又再度開始移動,我身心俱疲,隻倉促觀察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發現那裏幾乎稱得上荒無人煙。沒有任何光亮,一棟棟死寂的建築如同伏伺在夜裏的怪獸,風聲掠過,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瞬間打消了查看念頭,逃也般離開。

我跟隨唐維安的車回到住宅小區,他從車裏走出來,頭也不回地進了樓道,我愣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個女人呢?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車,路燈的光線微弱,我揉了揉眼睛,貼近車窗,車裏空無一人。

我皺起眉,在腦海裏勾勒出一整晚的行進軌跡,我確實看到了那個女人,唐維安中途也沒有停下來過……除非,除非是在碼頭的時候。

我倒退幾步,蹲坐在路燈下,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順路送人?不可能,他除了工作之外幾乎從不出門,更沒有朋友,他去碼頭做什麼?那個女人又是他什麼人?

直至此刻,昨晚的疑問再度浮現,我想,這是個好機會,唐維安短時間內不會離開醫院,我可以趁機返回碼頭,或許能搞清楚他昨晚究竟幹了什麼,他車裏的那個女人,又去了哪裏。

我回到碼頭,夕陽沉得很快,天空開始變色,海麵隱隱湧動。遠處的倉庫邊有工人的身影,他們動作迅疾,以在台風來臨前把貨物搬進倉庫。不多時,他們成群離開,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這裏不止一棟廢棄倉庫,但隻有一處地麵的雜草有被車輪碾壓的痕跡。

我抬起頭,看到鐵鏽斑駁的大門上掛著一把同樣斑駁的鎖。唐維安就是在這裏停留了半個小時。

四下無人,我撿起地上的石塊,對準鐵鎖試探地砸了一下,大門發出震響聲,我迅速伏下身體,在草叢裏等待了一會兒,又繞過角落跑到後方,看到距離地麵兩米多高的牆壁上有一扇栓死的玻璃窗。我撿起石頭用力扔過去,碎玻璃飛濺著落進倉庫裏。我倒退幾米,利用助跑和彈跳用力攀住了窗棱,翻身躍進倉庫。

風聲瞬間消逝,四周靜寂無聲,光線昏暗。我打開手機,觀察周圍的景象。

從鋼架房梁上垂下一卷卷延長繩索,幾乎拖到地麵上;堆放著廢棄木箱,結滿蛛網的牆邊,整齊擺放著幾個汽油桶。我慢慢走上前,忽然間,一絲古怪的味道從鼻間掠過,手機屏幕照到了地麵上幾滴幹涸的紅色,我俯身湊近,忽然意識到那是什麼。

寒意突如其來,從腳底攀爬而上。

我緩慢地掀開桶蓋,眼前的一幕讓我瞬間跌坐在地上,在喊聲衝破喉嚨之前,我用拳頭狠狠堵住了嘴。

我想站起來,但腳下幾次打滑,雙腿失去力氣,我想起背包側兜裏的手機,卻手抖得幾次抓不住,我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讓大腦短暫清醒,我哆哆嗦嗦地撥出號碼,幾乎聽不見自己都說了什麼。然後我掛斷手機,強迫自己爬起來,起碼先離開這個地方。

哢嗒一聲,倉庫門在這時響起,這聲音如同死亡警鍾,讓我的呼吸驟停。我僵著脖子,一點點回頭,倉門打開,一個人影走進來。

恐懼讓我失去反應能力,我眼睜睜看著他走近,他的身影有一瞬間的停頓,接著,打火機的聲音響起,影影綽綽的光線裏,那張臉毫無遮掩地在我眼前。

“嗬,”他端詳著我,笑了一聲,“你是許承什麼人?”

【遲海風】

“什麼叫做,不見了?”我的語氣緩慢。

“阿寬出去買煙,回來病房已經空了,”嚴哲說,“他去查了監控,唐醫生抱著趙小勇從消防通道繞到停車場,車也開走了。”

我握緊方向盤:“什麼時候?”

“大約四十分鍾前,” 嚴哲回答。

四十分鍾。意味著我剛從醫院離開,他就醒了。

沉默片刻,嚴哲問道:“你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