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蹙眉,最後才不情不願地給自己打開了門。

滿屋麻將聲停,陸四處看看,發現家裏還是與他離開時一樣,那女人道:“去睡客房,我給你爸打電話,叫他下午回來。”

陸說當時自己陸勉強笑了笑,對麻將桌旁幾個陌生的師奶點頭招呼,便閃身進了客房。陸說自己在那個家庭是很尷尬的地位,哪怕到現在也依然是這樣的。我不禁有些同情陸的遭遇。可是陸卻笑的很開心。或許這就是每個人的生活吧!上帝從來沒有公平過。

陸說他當時躺在客房的床上,回憶起自己失敗的人生,並聽著廳裏麻將聲響中,傳來肆無忌憚的議論。

“老陸的基佬兒子……”

“……這年頭搞基的多,不知道這些男人怎麼想,可惜了可惜了……六萬。”

“聽說以前對街住的老展的獨生子,也是個基佬……這世界上基佬怎麼這麼多……九索,哎你說男人要都搞基去了,我們女人還……”

“好了好了……”

師奶們平日索然無味,一旦遇見新鮮事便興奮得如過節,爭先恐後為陸的後媽獻計,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

陸當時痛苦地把枕頭捂在耳朵上,奈何女人們的聲音實在太尖銳,穿透力十足地紮進了思想中。

直到門鈴再次響起,陸父的歸來救了兒子一命。

師奶們討好地朝陸父打招呼,房門外依舊是那個熟悉的沉厚聲音。

陸的後媽接過丈夫買的菜,自去下廚準備晚飯,兒子回家,老爸加幾個菜還是應該的。

廳外牌局散了,陸父叩響客房的門。

“手機怎麼關機了?”陸父搬來張矮沙發坐下,接著說到。陸生氣全無一動不動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無聲無氣的說道:“摔了。”

陸爸爸開了兩聽啤酒,陸道:“不喝,飲酒誤事。”

陸父道:“你沒事能誤,喝點。”

陸隻能坐起來,陪著父親喝了口,長歎一聲,兩手捧著啤酒,漠然道:“我和他分手了。”

其實陸父甚至連兒子的戀人叫什麼名字都記不住,這是陸後來告訴我的。陸爸爸想了想,打算安慰陸幾句,陸卻道:“爸,我想……搬回來住幾天,換個工作,重新開始。”

陸說爸爸當時也覺得有些欣慰了,罕見的笑了笑。陸又接著說,但是那個家依然還是沒有我的容身之處。陸爸爸仔細端詳著自己的親生兒子的容貌,陸長得與他媽媽十分像,都有一張薄薄的嘴唇,薄唇之人無情,陸父想到這點,就又開始微微的覺的對陸厭惡了。我聽到這裏也是很無語,一個父親盡然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不過轉念又想到我小時候住在農村,農村裏麵後媽就沒有那個會對不是自己的孩子有什麼親情的,碰上一兩個陸爸這樣的人也是有的,我正想對陸露出同情的眼神,陸又擠兌著我笑了起來,我什麼時候變得多情善感了,我也笑了笑。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對待這個社會我們也沒有小孩子那麼多的感情。我不禁又無聲的笑了笑。社會上的鋼鐵叢林究竟要把人變成怎樣才甘心呢?我也不知道。我們都是最普普通通的人。

陸爸爸想著還是與現任老婆生的小兒子好,厚嘴唇,大耳垂,大鼻子,福相。這是陸後來調侃他爸爸和我說的,我聽了後麵的故事覺得陸猜的說不定都是對的。

陸爸爸本想安慰陸幾句,然而父子數年未見,終究還是說不出幾句瓊瑤腔,陸父隻淡淡說了句:“可以,你先休息一段時間,工作的事,爸給你去問。”

陸感激地點了點頭,父子對話到此結束。

陸說當時自己習慣了後母的生疏以及戒備的目光,在家裏住了幾天,也沒什麼不自在的。畢竟這是他從小住到大的地方。

但隻有一件小小的事情令他很不舒服,陸有一名年僅七歲,同父異母的弟弟,仿佛也繼承了那女人的警惕,時刻監視並提防著自己。

陸說自己的弟弟緊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自己碰過的東西,坐過的地方,陸伸手拿一個芒果,他的目光就從茶幾上一直移動到陸的手上,再移動到他的臉上。

陸說他當時也感覺挺莫名其妙的,不過後來他懂了。雖然這樣,但陸還是很喜歡小孩子的,某天下午,後媽出去買菜,剩他和他弟弟在家,陸主動地表示親近,走到電視機前,坐在小孩身旁,伸手去抱他的肩膀,低頭問:

“哥禮拜天帶你去迪斯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