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叫花子(1 / 2)

“兔崽子,可算逮到你了,爺這次非揍死你不可!”

在驛城最繁華的大道上,暴躁的中年男子手持著藤條,高高舉起,又憤而疾下,隨即傳來一聲聲“劈啪”的悶響,藤條一下下揮動,這悶響也連成一片。

“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滿驛城的叫花子誰敢打你李爺包子鋪的主意,就你子膽大包,竟敢偷到我的頭上,我看你是活膩味了!”

中年男子嗓門漸高,幾乎帶著嘶吼,臉上的青筋漸漸隆起,似乎這一下下抽打讓他一肚子悶氣得以釋放,於是抽得越發起勁。

在中年男子的藤條下,青石板的馬路牙子上,正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叫花子,身上穿著一件明顯太過寬大的麻衣,是穿倒有些不合適,他那瘦的身子幾乎被這件麻衣整個覆蓋起來,就像披著一件破披風。下半身也隻是一件破破爛爛的麻布短褲。

露在麻布衣褲外麵的身子,黑的白的汙垢一塊一塊,剩下的就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有些是新的,有些卻是舊傷。

叫花子雙手捧著一個拳頭大的白花花肉包子,直往嘴裏塞,包子鋪老板的藤條一鞭緊過一鞭,一鞭重過一鞭。叫花子知道這次逃不過了,隻得用背部迎著藤條,蜷縮在地上,拚命將好不容易到手的肉包子囫圇塞到嘴裏。

每一次藤條落下,都伴隨著一陣鑽心的疼痛,許是這兩年來這樣的打受得多了,這種常人眼裏難以承受的疼痛,他倒是勉強能受下來了。

與身體上的痛楚相比,他更在意的是塞在嘴裏的肉包子。叫花子知道,就算這打再毒上幾分,終歸死不了人,他已經兩沒討著一粒糧食了,若是沒這頓包子救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挨多久。與性命相比,一頓打自然算不得什麼。

更何況,自己偷盜在先,被捉住了,挨打也是活該,誰讓自己不夠機靈。自己內心深處,還隱隱感到,挨一頓打也許能讓他偷盜的負罪感減輕幾分,不管多少,終歸會讓他好受一些。隻是苦了他的這具身子,跟著自己挨餓不,還要忍受這些非人的痛楚。

叫花子很快將一整個包子吞到肚子裏,他把頭埋向馬路牙子,任憑藤條落在身上,隻咬了咬牙,一聲不吭。

“崽子,看不出你還夠硬氣,李爺今就不信了,非打得你開口求饒不可!”中年男子卷起衣袖,臉色鐵青,渾身戾氣四散,儼然一座煞神,他手上力度更大,將一根藤條幾乎抽出了重影。

但叫花子還是一聲不吭!

中年男子看著叫花子的死硬模樣,心底竄上一股無名邪火。猛然停下手上動作,抬起腿來,勢大力沉地向叫花子踢去。

“狗娘養的賤種!”

叫花子身子像一團棉絮,被踢在空中滑了一丈來遠,又輕飄飄落下。

街道上的行人被嚇了一跳,紛紛停下腳步!

叫花子的身子分明抖了一下,隻是他依舊一聲不吭,似乎被踢在空中的人不是他。在旁人眼裏,受了這樣的一腳,總該要嚎兩聲才是,喊痛求饒才是,這叫花子怎地骨頭這麼硬,跟驛城大街上的青石一樣!

叫花子嘴裏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他依舊把頭埋向馬路牙子,不去看行人和包子鋪的老板。一雙眼睛望著緊挨著額頭的青石路麵,呆呆地,既沒有恨意,也沒有一點絕望,幾乎不帶一點色彩。

這一腳動靜太大,街上的路人再怎麼無動於衷,此時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

“李二狗,再這樣打下去,這叫花子可就沒命了,不就是偷了你兩個包子麼,怎地像跟你有殺父血仇。”

這聲音顫顫巍巍,卻分明是給自己聽的,李二狗抬起頭,立刻見著站在人群中的許秀才,頓時讓他想起這個窮酸秀才仗著讀了幾本破書,平日裏看向他高高在上的眼神,嘴裏罵罵咧咧道:

“呸,許窮酸,老子教訓賊人,與你有半文錢關係,你要是看不下去,想要充狗屁善人,這叫花子偷的包子錢,你倒是替他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