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轉頭,見她側臉平靜如深潭、不見絲毫情緒起伏,心中一陣悵惘,低沉道:“聽聞遼國開口要的就是福康公主。”
夜風褪盡了熱氣,涼颼颼地灌進衣裳裏,百花隻覺得這寒意徹骨、忍不住低頭苦笑:“那也沒有辦法。誰憐一曲傳樂府,能使千秋傷綺羅——犧牲自我以平靖胡塵的,又何止昭君一人。”
“那你呢?”狄青停住腳步、脫口而出。
百花的背影微微一僵,情不可聞地長歎一聲,淡淡道:“造國字,獻良弓,上戰場——我從得到公主這個頭銜的那日起做的所有事情,都隻為了給自己博取這一點點自由。”
冷風吹過,她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若是連這一點點自由也不能奢求,我也隻能聽由命。”
“聽聞貴國有位張大人......”狄青心裏狠狠一酸,後麵的話再也不出口了。
什麼呢?
聽聞貴國有位張大人傾慕於你,與其遠走敵國、不如嫁與他為妻,興許也能成就一段佳話。
狄青低頭自嘲似的笑笑,見百花回過頭來,華燈初上的夜市襯得她淒麗豔絕,她嘴角的笑容帶著幾分不屑:“若是沒有選擇的自由,嫁給誰都是勉強;與其嫁與他人草草一生,若是能以此卑微之軀庇護我大夏子民,我也再無他求了。”
狄青豁然開朗——她是什麼樣的人、會做什麼抉擇,他早該明白。
“貴國國主英明神武,乃是真豪傑,想來不屑犧牲子女以求和。”
百花聞言粲然一笑,抬眸道:“待我回到興慶府,定向陛下轉達狄將軍的讚譽。”
不過提及此事,狄青便生出了滿腔的失落,便又要故作灑脫問道:“什麼時候回去?”
“辦完了要辦的事,自然就要回去了。”提及此處,百花便想起托展昭幫忙調看卷宗之時,“來還有一件事,想請展大人幫忙。”
狄青聞言一愣,複而奇道:“你認識展昭?”
百花這才將昨夜一眾人闖入宅子避難、晨間又一起討論案情等事了,又道:“他們走後,又有一位家母的故冉訪,起簾年的舊事。因著事情久遠,我便想著,是否能托展大人幫忙、查閱查閱禧三年開封府的卷宗,也許能有些別的線索。”
狄青聽她得模糊,心知她是不願與人提及此事,便也不多問,隻道:“改日見了他,我替你轉達此事。”
百花點頭道:“隻是年代久遠,檔案卷宗查閱起來興許有些費力,怕是要勞煩展大人了。”
兩人一路閑話著回了清暉橋,陳聰遠遠地瞧見二人便往裏間秉了珊瑚。
珊瑚滿心擔憂地迎出來,不想卻瞧見自家主子旁邊還跟著那位俊俏的狄鈐轄。
兩人悠悠地從橋上走來,粼粼的河水和隱隱約約的燈光映著一對璧人,實在是不出的賞心悅目。
珊瑚恨不得跑回去將白蒿從被窩裏挖出來讓她看看這一幕,恍神間二人卻已走到眼前了,她忙上去替百花係上鬥篷,衝狄青笑道:“狄鈐轄進來喝杯熱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