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還沒有亮起來的兆頭,四周卻漸漸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張衷看著白蒿擱下茶筅,緩步走到屋簷下伸手探了探雨勢,花廳上的夜燈照著她肉包似的臉,夜風吹起她細碎的鬢發,在這周遭輕柔的雨聲中,張衷第一次覺得白蒿這樣好看,一時竟看得癡了。
白蒿一回頭就對上這癡漢似的眼神,莫名其妙地皺了皺眉,對著幾壤:“外頭落雨,今日恐怕亮得晚了,諸位在此歇息片刻,我去端些茶點來。”罷就要往後廚去。
張衷見狀一個激靈、起身追上她,輕咳兩聲道:“外頭路滑,我去幫你端吧。”
白蒿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不像要惡作劇的樣子,傲嬌道:“隨便你。”
大年裏的糕點永遠也吃不完似的,林林總總擺了滿廚房。
“這東西可真夠多的,”張衷忍不住驚歎道,“你們要吃到什麼時候去?”
白蒿取了食盒出來,輕描淡寫道:“今日吃不完就要讓杜媽媽帶回去了,還能留到明麼?”
“那明又吃什麼?”
白蒿負氣道:“明要吃的,今夜裏再做就是了。”
張衷嘖嘖歎道:“這叫什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鬼。”
“你才是凍死鬼呢!”
話間白蒿已裝滿了食孩蓋上了蓋子,張衷忙上前接過來,昂首道:“我來幫你提。”
白蒿點頭道:“那你提過去吧,我提些回公主屋裏去。”
張衷失望道:“你不和我一起去了?”
“你幫我提,我還過去做什麼?”白蒿轉頭看了看更漏,打了個哈欠道,“我都值了大半夜了,一會兒杜媽媽也該來了,我啊,就能回去睡覺了。”
見張衷愣在原地不挪步,白蒿疑惑道:“怎麼了?”
“那我走了?”張衷一步三回頭地,終究沒在白蒿眼裏看出半分挽留的意思,隻得負氣轉身去了。
冬雨如網般綿綿密密地罩下來,張衷一路護著食孩又不敢跑得快了,摔倒了事下、將這食盒摔了就不得了了。
李宜正倚在靠背上打瞌睡,聽見急促的腳步聲驟然驚醒,再瞧見張衷頭發身上都已經淋濕了,疑惑道:“你幹什麼去了?”
張衷被這雨淋得一肚子火,沒好氣道:“給你們端茶點唄,吃啊!”
“怎麼是你端來的,白蒿姑娘呢?”李宜揭開食盒的蓋子見裏頭花團錦簇的,頓時覺得腹中有些饑餓了。
“睡覺去了。”
色將明未明的,幾人剛吃下幾塊糕點,便瞧見雨幕中有人緩緩而來,被那杏色的鬥篷一襯,這時節也有了些春雨的暖意。
張衷遠遠望著,見那公主身邊的女使身形不像白蒿,心裏有些隱隱的失落。
“打擾魏娘子休息了。”李宜拱手同百花告了罪。
楊景和定定地望著這位魏娘子,隻覺得她舉手投足間都是不出的好看,倒像是高門大戶裏養出來的,忍不住在心裏腹誹著——
狄青那個窮苦子,哪來這麼多體麵的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