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寬見鐐聲笑道:“這些契丹人是沒見過左右司諫的威風——換作官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隻怕外頭的諫官早就鬧翻了。”
狄青笑道:“怎麼,頭兒也被他們參過?”
“不提了。”李寬搖頭歎道,“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還得夾緊了尾巴做人,不比你們在邊關自由啊。”
一旁的徐仲達聽了也插話道:“聽聞夏竦在渭州養了一屋子嬌姬美妾,可有這回事?”
夏竦總領鄜延路時確實帶了姬妾隨侍,彼時尋歡作樂之舉還惹怒了治所的將士、險些引起兵變。
見狄青挑了挑眉,徐仲達搖頭歎道:“嘖,高諫官遠,真是神仙日子啊。”
四周漸漸起了竊竊私語,平日裏眾人都聽了西北戰事的話本子、一時都拿來和狄青論上一番,再聽一聽原汁原味的故事,倒也樂嗬。
這一等就等到午後,西大街上的日晷都已經偏過了未時。
太常寺卿連番追問之下,隨侍的契丹護衛終於肯往裏頭通傳;太常寺卿有了盼頭,麵色終於緩和了幾分,待到那護衛去而複返,眾人卻瞧見那位大饒臉更黑了——那護衛,佛門聖地在南朝竟然淪為市井買賣之所,如何受得起大遼信徒的香火,不僅如此,秦王殿下還有令:往後的使者都不得往相國寺進香了。
四周的禁軍噤若寒蟬,見太常寺卿黑著一張臉告了退、帶著下屬官員頭也不回地去了,也就陸陸續續整隊回衙門去了。
李寬走出兩步,冷笑道:“這位秦王殿下,還真有點意思啊?”
“聽聞這位殿下本就是這樣狂放不羈的性子,”狄青沉吟道,“卻不知道此舉是遼國的意思,還是這位秦王殿下自己的意思?”
“遼皇這個時候把皇太弟送到大宋來,不就是借此表明遼國的態度嗎?這位秦王殿下隻是個心思單純的棋子罷了。”
徐仲達笑道:“他倒不怕這位殿下囂張過了頭,在汴梁出什麼意外?”
“出了意外又如何?你沒聽耶律宗真的兒子六歲就被封了梁王——那可是耶律宗真自己的封號——如今不過十歲的年紀,已總領中丞司事了。”李寬嗤笑道,“這位掛著個皇太弟,也隻是情麵上的法,你就等著看遼國那老狗會不會傳位給他吧。”
“隻怕遼皇還盼著秦王殿下在汴梁出事呢,既除了心頭大患、又有了出兵的由頭——可不是一舉兩得的事?”狄青著,也忍不住同情起這位秦王殿下來。
徐仲達奇道:“知道有危險還來,這秦王殿下怕不是個傻子?”
李寬聳了聳肩、攤手以示費解,狄青也跟著搖了搖頭。
“這樣來,咱們不僅得防著歹徒,還得防著他們自己人下手?”
李寬拍了拍他的肩道:“隻要不死在明麵上,就跟我們兵馬處沒什麼幹係——不過這倒提醒我了,明日伴射也別一味地想著出風頭、還是多關照關照這位秦王殿下,別讓他把命交代在南禦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