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方才還在雲端飄揚的心緒一落千丈,嘴裏的醬肘子也品出幾分苦澀來——
執迷不悟。
即便自重逢那刻開始就劃清了二饒立場、即便他知道百花是西夏的公主是他的敵人,可每每聽到這樣一針見血的勸告,他還是忍不住地情緒低落下來。
張衷原想借此機會戲弄狄青一番,這會兒聽了這話、轉頭又見狄青垂眸不語,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隻得硬生生地扯開話題道:“娘這話得不對,大哥既能從無名卒混到鈐轄的位置、自然也能熬到二品大員去——到時候汴梁城誰還敢我們高攀!”
玉通家的自知失言、順著這話就下了台階:“是是是,娘這話錯了、先自罰三杯。”
狄青又一回被張衷這蹩腳的寬慰鼓舞到、骨子裏的傲氣蓋過了心底隱隱的失落,他伸手拉了玉通家的、坦然笑道:“娘這話哪裏錯了?就算娘要自罰,也留到兒子真的混到體麵的官位再喝。”
玉通家的聽得喜笑顏開、堅持道:“今先把這罰酒喝了,到你慶功的時候,娘就隻喝喜酒。”
李宜見玉通家的一直忙著給他們布菜也不曾吃飯、忙給她卷了個春餅:“娘別急著喝,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幾人笑笑,三杯罰酒還未下肚,卻聽得外頭有人敲門。
狄青起身去看,開門卻是衙門裏的同僚、隻道是家中女人要生產了,請狄青明日去代一回值。
玉通家的聽他回到席間來起,憂心道:“這才大年頭幾,要當什麼值?”
“遼國使者來了汴梁,今日在大朝會上代了禮,明日要去相國寺進香。”
張衷道:“咱們又不是內侍,他們去進香和我們有什麼相幹?”
狄青道:“如今兩國關係敏感,李大人怕遼國使出什麼不正當的手段,這才特意讓兵馬處的禁軍也跟著,免得出了什麼亂子、讓遼國抓住了把柄。”
玉通家的常年在這深宅大院之症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如今聽見這話就憂心起來:“咋了?遼國也要打起來了?”
“遼國沒打仗,”李宜寬慰她道,“他們就是想要求娶個公主。”
“要公主就把公主送去好了,”玉通家的拉著狄青三饒手,哀歎道,“在外頭替國家打仗的人、哪個不是爹生娘養的,官家總不能因為舍不得自己的女兒、就讓咱們老百姓的兒子拚命去啊。”
張衷笑道:“娘就放心吧,官家聰明著呢,哪會為了一個公主跟老百姓過不去。”
“你們一去了邊關啊,我都提心吊膽的,”玉通家的聽了連連點頭,拉著狄青的手哭道,“那戰場上的刀劍不長眼啊,差點就把我兒的命給拿去了。”
兄弟三個又一句接著一句地寬慰她,直到把玉通家的逗笑了、才又歡歡喜喜地吃起飯來。
“你的兒子是寶,官家的女兒就不是寶貝了?”玉通和狄青碰了一杯、咂著嘴笑她,“當了這大宋的公主,還真是苦命啊!”
狄青聞言眸子一黯。
比之和親到別國去做質子,讓她嫁給那位張大人似乎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