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殺掉了他們,宋軍就全軍覆沒了,中原朝廷大概就會議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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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觀一部千餘人借著一方殘牆守過了幾波猛攻,眼看著西夏人越來越近,朱觀心知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忿忿然呼喝道:“橫豎都是死,有種的都跟我殺出去,換一個賺一個。”
話音未落,四周將士還未及應和,卻聽得東麵有馬蹄雷雷;等不多時,越過殘牆能看到紅旗獵獵,上書的大字是漢字,是“宋”。
不知誰高呼一句“援軍來了”,四周將士登時精神大振,一個接一個地起身往殘牆邊湊去。
隻見為首那人快馬疾衝,夕陽的餘暉映射著他的青銅麵具,竟如純金鑄成的金剛麵容一般攝人心魄——
那不是狄青又是何人。
西夏人鏖戰一天,早已是精疲力盡,隻盼著收拾完這一隊殘兵敗將撤回天都山。
此時見這傳言中的天將身披著漫天的朝霞和夕陽的餘暉、飛馳來援,西夏將士立時驚駭難定,恨不得當即四散逃去。
西夏主將見狀忙下令回撤,卻仍擋不住如洪水猛獸般襲來的宋軍,轉眼間便被斬過數十人,幾名小校也相繼落馬。
朱觀見形勢大好、忙列陣支援,千餘將士都如涅盤重生一般執搶而起、奮勇而出,直殺得西夏人退入了籠洛川穀才作罷。
待到兩軍鳴金收兵時,籠洛川外已死傷了千餘黨項兵卒,殺擄戰馬亦有數百匹。
朱觀得以喘息片刻,回頭才瞧見率兵而來的乃是涇原路安撫副使王仲寶、整個涇原路最高階的武將——想來是韓相公得了急報,這才令王副使前往增援。
此時劫後餘生,朱觀還來不及慶幸,滿心牽掛的盡是全無消息的好水川一部;待到開口問起,眾人都是低頭沉默。
良久,才聽得狄青長歎一聲:“任福、桑懌、王珪幾位將軍,都已經殉國了。”
朱觀是何等的英豪男兒,聞言呆愣著落下淚來,片刻之後又不可置信似的再問一遍:“好水川的弟兄們,他們……”
王仲寶見狀亦是長歎一聲,抬手拍了拍朱觀的肩,半晌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夕陽漸漸地沉下地平線去,這大戰方休的土地沒有半點人聲,愈發顯得陰冷起來。
夾雜著濃重血腥味和腐肉味的夜風從山穀中呼嘯而來,令人聞之作嘔。
翌日黎明,宋人才陸續往兩麵戰場掩屍繳械。
方一進入山穀,極目所見、橫屍遍野,昨日還戍守邊疆的良將勇士,今日已成了刀下亡魂。
任福、桑懌、武英、趙律、王珪……名動西夏的猛將幾乎全數折沒,隨著他們一同折沒的、還有涇原路帥司的兩百餘名將校,還有從中原各地前往西北戍邊的數千名士卒,還有從鎮戎軍招募而來的、懷著必勝決心和滿腔熱血的兩萬名義勇。
惡戰一場、英烈無數——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