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秋夜雨(2 / 2)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幼時的凍傷會沉寂、卻似乎永遠也好不透徹,每當她在逆境中四處碰壁,它就隱隱地發疼,像是提醒著她仍然是從前那個怯懦的漢人女孩。

...

狄青半晌才聽明白,原來五月裏那屢禁不止的青白鹽竟是她運往大宋的;而如今,又多半是為著犯禁走私者愈發少了,才如此挫敗和頹喪。

他和天成曾經為青白鹽一事煩擾得輾轉反側,如今見了這始作俑者,連從前的那些恨意都漸漸消散開去,隻餘下心底一處隱隱地難受著。

“哪裏有說的這般容易,”狄青故作輕鬆地笑道,“這事可讓範大人頭疼了許多天,隻怕比修築扞海堰時還難些。”

百花自然也是知道範仲淹的——天禧五年範仲淹在泰州沿海築堤、重修扞海堰一事也是有口皆碑,可為名垂青史之美談。

而她,不過小小女子,怎能與這位名動天下的大相公相提並論。

明知狄青這話是哄她,她卻真切地生出幾分喜悅,抬頭望著狄青追問道:“那,範大人是做的什麼對策?”

火光爆出兩聲清響,狄青回頭撥弄柴火,故意避開這問話。

“我也不教你為難,你冒險進犯冶鐵務,又執意要抓我的精騎走,大約是想問問這軍器司的事?”見狄青回頭,百花眸子一轉,竟帶上了幾分笑意,“你先問我,若你覺得合算了,再同我說說範大人的對策?”

狄青聞言挑眉,直截了當道:“可射三百步的弩機如何製得?”

“我不知道,”百花坦然道,“即便我知道、教會了你,大宋的軍隊也用不上。”

“嗯?”狄青見她已從方才的自艾中脫離出來,心中有些莫名的輕鬆愉悅。

百花笑道:“一則,製這弩機所用的、三尺有餘的犛牛角,是大宋有不起的;二則,貴國朝廷固步自封、抱殘守缺,竟讓一群文人來統領戰場,就憑你這小小的無階武官,還能幹涉軍器之事不成?”

雖出言不遜,卻是在理,狄青含笑點了點頭方道:“範大人說,要以李繼遷時的青鹽之事為前車之鑒,將蕃漢之戶分而治之,減輕蕃族量刑,叛逃之事便可避免。”

百花好奇道:“漢人安土重遷而不肯叛逃尚可想見,蕃戶卻是不以其歸屬為意,怎麼刑罰輕了、反而沒誘使羌人犯禁?”

狄青低頭思索片刻,反問道:“襲擊鎮戎軍一戰的軍師是個漢人?”

“他叫張元,陝西永興軍的人,早年間殿試時黜落了,大抵是鬱鬱不得誌,才奔逃來大夏國。”百花據實以告,罷了又忍不住歎道,“他也算個人物,隻是好大喜功、太好戰了些;我同他不是一路人,旁的也不知道了。”

狄青立時回想起來宥州那晚聽到巴勒的閑話,追問道:“宥州軍中的巴勒是他的人?”

百花不料他消息這樣靈通,應聲笑道:“吳昊和張元是同鄉,他二人奔逃往興慶府後、為博得陛下關注才特意改了這犯忌諱的名字;巴勒是吳昊手底下的,也算是張元的示下吧。”

——如此說來,那日那位小吏所說、要尚公主的張大人,就是張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