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頭王叔家的雞叫了第三遍後,薑桃才掙紮著從一堆破爛棉絮中爬起來,肚裏沒食,冬日嚴寒,雙腳一點熱氣都沒有,她蜷縮著身子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昏睡過去。
薑桃豎起耳朵聽了聽隔壁的聲響,確定薑強夫婦已經出門幹活了後,才用凍得紅腫的雙手搓熱了腳,趁著一點溫度套了單布鞋,穿了衣衫下床。
就著窗欞微弱的晨光,薑桃抱著被子摸到屋子的另一頭,將尚有溫度的爛棉絮被子堆到兩個小男娃的身上,稍大一些的男孩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喊了聲大姐。
薑桃噓了聲,示意他再睡會,便出了屋子。這是她來這個世界的第四天,回去無望。無數次閉眼再睜眼都是這黑洞洞的危房,麵黃肌肉,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家人”。薑桃甚至來不及感傷兩日,就被逼的麵對現實。
因為太餓了,實在是太餓了。餓得抓心撓肺,胃裏就好似破了個大窟窿,冷風呼呼的往裏灌。薑桃二十多年都不知道餓原來是這麼難受。她這具身子的爹娘生了三個孩子,她是最大的丫頭,底下兩個弟弟,大的六歲,小的才三歲半。薑桃今年十一歲,發育得還不如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瘦得隻剩下一把皮包骨頭,站著都兩條腿兒打顫。
日子都快接近隆冬了,薑強夫婦還每日裏忙著後山坡地裏的活,張氏生薑小弟的時候身子虧了,田裏地裏的活再不如從前,隻能幫把手,一大家子都靠著本就瘦小的薑強撐著。在這個時代,一大家子能不餓死已經是薑強竭盡全力的結果了。
米缸放在的爹娘屋子的床頭,用石頭壓著,薑桃搬開石頭,拿著粗瓷碗掏了掏,果不其然瓷碗觸了缸底,薑桃歎了口氣,勉強刨了兩小碗高粱麵。
高粱麵做的黑疙瘩又黑又硬,難以下咽,薑桃都是就著一碗開水泡糊了才能吃下。用水和了麵,捏成五個小團子,就開始燒水蒸饃饃,好在鄉下水、柴火不用錢。
好不容易生著了火,薑桃記著薑強教她的生火法子,中空架柴,火燒得比前兩日好多了。看著灶上的火,薑桃順手收拾起廚房。說是廚房,也不過是一個茅草搭的窩棚,左邊堆著枯枝樹葉,石頭壘的灶台被火熏得漆黑,右邊一個木桶,一口缺口水缸。
薑桃把柴火壘得整整齊齊,用笤帚掃了地,就聽見門口傳來張氏的聲音。
“桃子,起了沒?”
薑桃應了聲:“起了,娘。”
薑強去堂屋放鋤頭、糞鬥,張氏抱著把蘿卜葉進了廚房,瞅了一眼灶上的火便道:“冬蘿卜快能吃了,我跟你爹看了,頂多三五日就能拔了。”
薑桃一喜:“真的?”
張氏舀了水洗蘿卜葉子,枯黃的臉上也帶了絲笑意:“今年鈿頭老爺心好,糞水分了咱們一半,養的蘿卜長得比別家的好,也比前年大些。”
薑桃蹲著幫忙洗蘿卜葉,冬日的水冷得刺骨,洗菜淘米都是件折磨人的事。小缸裏的豬油兩個月前就已經見底了,張氏舀了一瓢熱水灌入油缸涮了涮,倒入鍋內,意外的還有幾滴油星子。
鹽罐子也空了許多日,這個時代官鹽是有定量的,得去鎮上的固定位置點買,且價錢不便宜。聽說村裏有人鋌而走險買了私鹽,價錢僅僅是官鹽的一半,可到底是犯了王法的事,薑強也沒去買過,說到底,還是太窮了,連量油買鹽的幾個子兒都掏不出來了。
“桃子,你去你奶家借半罐子鹽,就說下月去鎮上買了再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