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歌睜眼還是三更的時分,霧色濃厚,月掛平梢。
“沒事,你繼續睡。”鍾離衍攏緊被子,替她把發絲理好。
“出了很緊急的事嗎?”孟長歌揉開眼。
“宮裏來了人,我要去看下。”一吻落額間,孟長歌雖不似從前反感,仍然有些不好意思。
鍾離衍湊過去,頗為不滿道:“臉紅什麼,你可是我夫人。”
孟長歌縮進被子裏,悶聲悶氣道:“你快去吧。”
某人含笑,轉身出門。
孟長歌覺得他有多溫柔,此刻的鍾離衍就有多傲冷。
如孤峰,一覽眾山,高處不勝寒。
外麵下了場大雪,皚皚白雪,雪地上人群靜待。
他目不斜視的穿過去,人群立即有序跟著。
一直到將營,其間走出一名老者,手握佛塵,頭戴青冠,疾步跟了上去。
“殿下,大君的旨意。”
白紙黑字,在燭光跳躍下分外明了。
鍾離衍將紙卷丟進火炭,周圍空氣驟然冷了幾分,“過幾日再啟程。”
“大君的意思是……”林公公自然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早在出發前就看過那封信,也知道這位在唬他。
臨行前,大君的很清楚,翌日即返。
“剛公公應該知道,這是在什麼地方。”
林公公微笑,懼意絲毫不言於外表,“不管營裏還是宮裏,都是大君的地方。”
皇子與將軍固然重要,但是在漠北,鍾離左才是主人。
“公公會錯意,我是,禾水之勝時攜真神同歸,那才是大喜。這單單要我一人帶著真神回去,我對不起疾雲,更加對不起父君。”鍾離衍也不介意同他打啞謎。
這個林卿蘊是鍾離左身邊的老人,一向中立,哪派人馬都不偏。
一碗水要想端平,功夫必然極佳。
林公公意味深長一笑,“殿下的是,既然殿下這般自信,灑家覺著在留幾日也是無妨的。”
鍾離衍亦是一笑,明白這老家夥是合手來套話。
禾水一役想贏不難,可他這拖了一月有餘,耗費國力不少。
身為君者,豈有不惜之理。
林公公話鋒一轉,又道:“不過,這次來,不僅大君有事交代。娘娘也有……”
這裏的娘娘自然指的是皇後碩人。
鍾離衍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公公請講。”
“讓您和郡主多親近些才是,宮裏已經開始籌備大典,此時不可多生事端。若是皇族顏麵不保,娘娘怕是會生氣。”
鍾離衍垂著眼簾,很受教的樣子,“的是,我自從之。”
林公公點頭,“殿下早些休息,灑家提前恭喜您大勝而歸。”
言罷,退出門去。
他盯著階梯上那片霜雪,揮揮手,暗處的影九現身過來。
簡短的四字包含著太多層意思,他近乎切齒,“去,查,殺,破。”
查出奸細是勢必的,那日暗衛值班的都是容南王府裏的人,鍾離左居然通過他們來監視獲取自己的行跡,這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疾雲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也不敢委以全信,偏偏捅他的不是疾雲是一起長大的暗衛。如何不驚,如何不惱!
影九領命而去。
鍾離衍最終還是回了大帳,在孟長歌身邊蜷了一會。
今夜對他而言注定難眠,同樣,對遠處的楚陌亦是難眠。
來的人不多,隻有二三十個的樣子。
未蒙麵,非黑衣,反而穿著一身透白。
楚陌不看也知道這是誰派來的,一如往常的坐在屋簷下刻木雕。
他很專注,也很心。
反而是陸離緊張得手心沁汗,劍橫在胸前,隨時都可以拔出來。
那些白衣人不動,楚陌性淨,屋簷下的兩百餘人自然也不動。
雙方僵持了一盞茶的功夫,為首的白衣人歎息一聲,走過來,頷首道:“參見殿下。”
是女子。
楚陌頭也不抬,隔著爐香落了一眼,“他派你來做什麼?殺我?人太少。”
“他?我們不是朝廷的人。”女子婉笑。
楚陌動作慢下來,“哦?”
“七秀坊,左家,暮雪。”
四字安靜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