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自古以來,總上有堂下有蘇杭,著那裏山好、水好、人也好,連“江南的魚和米都是香的”。其實,萬裏河山總不是一家,一家都有一家好,例如川蜀,雖然蜀道難於上青,猿猴欲渡也得掂量,但翻過這座青,裏麵也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府,春日初到,這裏同樣百花齊放,流水湍湍,茂密的山林不時傳出雀鳥的清啼,滿山的猴子也趁著好時光找老婆,真是好一派青山綠水呀!
敘州城外萬重大山間,掩藏著一個村子,這個村子實在很,和綿延群山相比像林海中的一粒細沙,村裏也就二十幾戶人家,因為大多數都姓林,所以叫林家村,家家都以竹子搭棚而居,青簷翠壁,風兒吹過,引得竹林沙沙作響,綠意生輝,青色的村莊也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村外開墾了幾塊水田,正值春,農夫們正忙著插秧,一株株滿載莊稼漢希望的秧苗立於水中,隨風擺動,煞是好看。田邊道上,一個半大姑娘一路跑,隻見她大概十歲上下,紮著兩個圓圓的童仆髻,大眼睛亮亮的像水田一般,唇紅齒白,一副標準的美人胚子臉,穿著樸素的麻衫長裙,裙擺飛舞,與田裏的秧苗相映成趣,好似一個山中精靈。
姑娘後麵跟著一個包著頭巾的老嫗,從那滿臉的溝壑不難看出年紀已經很大了。老嫗半弓著腰,背著竹簍緊趕慢趕。
“惠兒哪,慢點兒,別摔著……哎喲!”老嫗被一顆石子磕道,腳步不穩,“蹬蹬蹬”向前衝了好幾個趔趄。
“阿嬤,您沒事吧?”叫惠兒的姑娘又跑回去扶住老嫗,手剛攙上去,就挨了一個腦殼子,“死丫頭!一出門就犯野,叫都叫不住!”老嫗黑著臉,揚手對準惠兒的屁屁。
“哎喲——痛!”
“痛什麼痛,我都還沒打呢,鬼叫什麼!”
惠兒眨著兩塊大水田,扭著腰細細道:“阿嬤要打我,肯定會心痛,阿嬤痛人家自然也痛了。”
惠兒一臉撒嬌,老嫗臉色柔和下來,嘴上罵道:“心痛什麼,不聽教的丫頭,回家再收拾你,昨教你的藥名都記住了嗎?”
惠兒臉色一下子慘白,老嫗重重地哼了一聲:“又隻顧玩了吧,你就不能學學你爹,他以前學藥時,那用心勁兒……”話沒完就感到自己的失言,瞅見惠兒眼神黯淡下去,心一抽,立馬閉嘴了。
這位老嫗家也姓林,是村裏的赤腳大夫,頗受村民愛戴。本來老人想把衣缽傳給唯一的兒子林大,沒想到前幾年鬧山賊,林大被殺了,兒媳不堪被辱,也跟著投河自盡,留下這根獨苗林惠兒,林阿嬤和老伴這些年拚死幹活,想著無論怎樣也要把孫女拉扯大,不過眼看著孩子一長大,二老也明白,孫女心裏一直很孤獨,自己已經大半截入土,比不上爹娘陪得長久。
林阿嬤摸摸孫女的頭,牽起手,蹣跚地向山上走去,今任務比較多,除了砍柴還要挖草藥,家裏幾種藥都告罄了,得趁日頭好多挖些備著。
“阿嬤,阿公怎麼還不回來?是不是在城裏騎大馬玩去了?”林惠兒跳上一塊石階,扶住林阿嬤的手問道,“城裏真的有很多人嗎?”
“當然了,不光人多,還有大宅子,大車,想要什麼都有,等你阿公賣完糧回來呀,還要給惠兒帶好吃的甜粑。”林阿嬤爬上石階,累得氣喘籲籲,直感歎歲月不饒人哪!
甜粑!林惠兒頓時兩眼放光,“嘻嘻”一笑,乖巧地扶著阿嬤坐下休息,又揉肩又捶腿。
祖孫倆正甜蜜著,道旁傳來一陣清亮的聲音:“請問老人家……”
林阿嬤循聲望去,除了樹林就是草叢,沒有人呀,一轉頭,發現麵前站著一個估摸雙十年華的女子。
“好漂亮啊!”林惠兒忍不住讚歎,眼前這個女子穿著白底碎花短衫,黑綢似的頭發整齊地向後梳成兩個環草髻,眼睛又大又亮,看似活潑俏皮,冰肌瑩徹,體態婀娜,又顯得嫵媚多情,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沁人心脾,全身上下沒有任何裝飾,卻顯出一種出塵不凡的味道。
陌生女子向林惠兒俏皮地眨眨眼,盈盈一躬,問林阿嬤:“老人家可曾見過一個左手腕上有紅色胎記的男子?”女子在自己的皓腕上比劃了一下,形容那胎記像個鐲子。
林阿嬤笑道:“姑娘笑了,這荒山野嶺的,平日裏見一個人都難,老婆子一路過來,可沒見過任何陌生男子。”
“謝謝。”陌生女子作禮致謝,見林惠兒還在不好意思,唇兒彎彎一笑,飄然離去。
祖孫倆繼續上山,沿途采挖可用的草藥,林阿嬤見孫女心不在焉,又氣又疼地拍了一下她的腦瓜:“專心記藥,又在想什麼呢?”
林惠兒耷拉著腦袋想了半,道:“阿嬤,你沒發現麼?剛才那位姐姐走路怎麼沒聲音呢?”
“嗯?”林阿嬤沒想到孫女會注意這個,自己耳朵不好使,倒是沒聽見,不過人走路怎麼會沒聲兒,這丫頭敏感過頭了吧。轉頭一想,那位姑娘的確很奇怪,像是突然出現一樣,而且在這老山旮遝,她一個姑娘家也敢獨自行走,著實少見。
不遠處,草叢裏竄出一隻雪白油亮的野貓,東張希望的,一看有人,馬上又鑽回去了。林惠兒兩眼發亮,貓著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