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亞男怔住。
“你今天是主人家,你忙你的吧。我在這裏等他過來。”湯圓此番以項鄴軒女伴自居的架勢,讓錢亞男心情紛雜。
“亞男,需不需要我幫忙?”秦昊小心翼翼。
“謝謝,不用。”錢亞男冷看一眼湯圓,徑直回到了家人身邊。
湯圓望過去,正好撞見錢勝寶投過來的怨毒目光。那樁騷擾案,錢勝寶以酒後神誌不清為辯護理由,爭取到緩刑兩年的判決。雖然免於牢獄之苦,但留了案底,他對湯圓自然是恨之入骨。他盯著湯圓,忿忿地走過去,卻被錢亞男一把拽住。
姐弟倆不知悄聲說了什麼,錢勝寶終於還是憤恨地忍了下來。
追悼會,在隱忍的哀思裏徐徐前行。
湯圓不時用眼角餘光偷瞟門外。想必,館門裏外都蹲守著不少守株待兔的記者。
終於,那襲身影出現在了眾人暗暗企盼的目光裏。
錢勝寶是第一個瞄到項鄴軒,衝出人群的。他衝上前,想揪住項鄴軒,卻被秦昊擋住。
湯圓站在人群裏,暗暗捏了一把汗。項鄴軒還真是項鄴軒,竟然隻身而來,連個安保都不帶。
“勝寶,今天是給姐姐送行的。你回來。”這是湯圓第一次聽到錢亞男稱盛楠為姐姐。亞男眸中有淚光浮動,卻極力隱忍。她繞開人群,上前牽過弟弟:“我跟你說過什麼,你別忘了。DNA報告都出來了,你不要是非不分。”
錢勝寶恨恨地呼了口氣,才隨著亞男回去。
錢家父母失去了最倚仗的女兒,似乎是一夜老去。錢父呆坐在輪椅上,錢母則一眨不眨地盯著女兒的遺像發呆。
項鄴軒撥開秦昊,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支燦白的雛菊。
參加葬禮的親友,自動讓開一條縫隙。
項鄴軒穿了過去,徑直走向水晶棺,似乎全然沒注意到角落裏的湯圓。
“項鄴軒怎麼能這樣!”莎一刀不忿。
湯圓一把拽住莎一刀,衝她搖了搖頭。
項鄴軒俯身,把那朵雛菊放在了水晶棺的鮮花裏。他低眉,似乎是在看那張沉睡過去再也不會蘇醒的麵容。
湯圓遠遠望著,明明瞧不真切他的表情,但還是從他肩膀的一絲微顫,看穿了他心底的波瀾。
她道不清心底暗湧的悲傷,到底是因為逝者為大,對那個早逝的美人生了一絲憐憫,還是對他心底的波瀾起伏而無法釋懷。
錢盛楠的悼詞,很低調,是亞男致的。
“我姐原名不叫盛楠。她不是盛開的楠樹花,而是要勝過男人的長女。”亞男的清冷口吻給悼詞平添了一層莫名的悲涼意味,“從小,我就不喜歡我姐。幹農活,她要勝過我,考試,她要勝過我,我一直生活在她的陰影裏。她教我該如何取勝,該如何攀爬,那不是我想要的。”
亞男眼裏的淚光越簇越多:“我看不慣她口中的進取,她成了我一直想要驅逐的黑暗。可是,那天中午,聽醫生說,她再也不能攀了,再也勝不了了。”她無意識地捂住心口:“我才發覺,她曾給過我陽光,隻是我給忘了。”
她看著父母,淚終於滑落:“她是一個好女兒,也是一個……好姐姐。她走得這麼匆忙,是因為……”她呼了口氣:“作為家人,我們習慣了她的付出,卻忘了把她拉回到陽光下。她這一生,一直在為了得勝,實在是太累了。”她扭頭看向水晶棺:“現在,她終於可以成為一朵盛開的楠樹花了。我們祝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