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不緊不慢地在道上行駛了兩天。這兩天,玖然翎和納蘭希策同處一車廂不免尷尬,但眼神流轉,兩人的關係分明微妙了許多。
琲兒很識趣地總是坐在外頭,兩天下來倒也與車夫熟稔了不少。令玖然翎錯愕的是,那個總是一絲不苟武藝超群的車夫,摘下鬥笠的臉上,竟是是青澀害羞的笑容。
那是一名煞是年輕的少年。納蘭希策解釋說,他們自小一同習武,雖名為主仆,卻情同兄弟。
馬車在惠州太州府坐落的鄖城外停下。幾人尋了處偏僻地置下馬車,換了身裝扮,徒步進城。
為了一路方便,玖然翎與琲兒都是著男裝。此時看玖然翎搖著扇昂首闊步的樣子,身板比納蘭希策小了一圈,氣質倒是十足。
若問他們為什麼將馬車置下,也是為了迷惑那些刺客的眼球。雖說這兩天沒再有不測,但那輛馬車終是顯眼,在進了鄖城後容易引起騷動。
至於惠州的太州……玖然翎想起他便是冷哼。此人名喚梅落恕,梅落家的二當家,當今皇後梅落閑的親弟弟。
這麼說來,當日納蘭希策還真沒說錯。這個惠州太州,不是什麼善類。
進城之後,玖然翎卻是立馬地就發現了不對勁。那種似曾相識的巨大孤獨感仿佛要把她淹沒,本能地,她伸手,牽住眼前衣袖下的修長。
身前的男人微微一震,回頭望她,用盡量平靜溫和的語氣問:“怎麼了?”
玖然翎抬首,納蘭希策的臉龐背著光,明滅模糊。那笑容卻如清哥哥般,有著強烈的安全感。
玖然翎重新低下頭,聲如蚊呐:“你沒發現,我們被盯梢了麼。”
“嗯?”納蘭希策正要四下去看,卻立刻被玖然翎製止。
“別看!”她低低地叫,“要裝成不動聲色,否則就打草驚蛇了。”
她閉上眼,卻清晰地辨認:“左邊賣糖人的小販,右後方正吃著麵的食客,前麵抱著孩子的婦人,還有其他許多,都是。”
“你怎麼知道?”
玖然翎拉開一抹笑:“納蘭希策,你以前是不是一心習武的。”
納蘭希策不懂她為何突然問起他的過去。雖疑惑,卻仍回答:“嗯。以前在山上跟師父練武,後來學成才下山接管納蘭家。”
“難怪……”玖然翎卻是自言自語般,“說實話,你雖是優秀如斯,對周遭環境的敏銳卻是不如我的透徹。人能掩飾行為,笑容,言語,但那眼底深處卻是如何也無法隱藏。我方才說的那些人,就是不同於尋常百姓般,對我們露出見到獵物時的欣喜與謹慎。納蘭希策,你要小心了。”
“你……”
“你別問我為何能這麼輕易辨別出善惡,我還不知怎樣去麵對我的過去,更無法與你訴說。”遙想當年,她的清哥哥是在那樣雷同的想把他們兄妹吞噬的目光裏,牽住她的手,堅定不移。
納蘭希策沒有說什麼。隻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玖然翎凝著他衣袖下交纏的雙手。原本緊抿的嘴角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這一刻,無比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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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棧落腳沒多久,納蘭希策便來找她。說是要帶她去參加鄖城晚上的燈會,讓她準備準備,一會兒便來接。
納蘭希策走後,玖然翎翻遍了琲兒背著的包袱,愁眉苦臉。
“小姐,您這是怎麼了?”琲兒看不下去了,急忙來問。
“我當初一心隻想著怎麼掩住爹和四哥的耳目,結果一件女裝都沒帶。這下納蘭希策找我出去,我該怎麼辦啊,難不成還是穿那男裝?”玖然翎扔下一把男裝,撓撓頭一屁股坐到床上。
琲兒遞過手中捧著的絲裙:“我的姑奶奶,還是納蘭公子想的周到,知道我們沒帶什麼合適的女裝,特地給我們送衣服來了。”
玖然翎聽聞,一改愁雲慘淡,忙喜滋滋地接過,左看右看了半響,就跑去屏風後更衣。
琲兒還在外頭嚷嚷著:“就小姐您這麼大大咧咧的。不過也所幸您沒帶著自己平日穿的衣服出來,您那點衣服,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能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