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
傍晚時分,周元剛從外邊辦事兒回來。停好車後,經過棋牌室門前準備進去看一眼。還沒進棋牌室就聽秦老太太在裏邊嚷嚷道,
“你跑哪兒去了?用你的時候找不著人了,你在他敢嗎?”
周元聽的是一頭霧水,進門一看,裏邊的人正麵麵相覷,棍子尷尬地站在外間,秦老太氣哼哼的坐著。有幾張麻將牌掉落在地上,椅子擺放的有些散亂。見大梅也坐在那裏,周元走過去聲問道,
“什麼情況?”
“老菅和女鬼剛才跟老秦罵起來了,急了就摔牌砸場子。”大梅放低了聲音道。
“因為什麼?”
“女鬼剛才跟我在一桌玩,算鍋兒錢的時候怎麼也不對,應該是女鬼沒交。”
周元一聽大概明白了,這兩百一鍋兒的麻將算起賬來是有些麻煩。因為碼子也就是黃碼子是一個八塊錢,最後算賬的時候經常有零有整,尤其再跟鍋兒錢一起算的時候就更容易搞不清楚。
“女鬼算花賬也不是沒有可能。”周元分析著。
“對呀,我們怎麼結的鍋兒錢都能清楚,女鬼非她放到桌上一張五元的票子,可後來又沒找到。”大梅描繪著當時的情景。
“那也不至於吵起來吧?”周元道。
大梅湊得更近了,衝周元低聲道,
“秦老太女鬼什麼玩牌老算花賬,贏多少錢數不清楚,五塊錢鍋兒錢還算不清楚。我也沒怎麼聽明白。”
周元知道秦老太可能是拿那的事兒點女鬼呢,可那次女鬼其實是冤枉的,是讓耗子給涮了。記得那老太太好像並不在場啊,一定是棍子或是二姐事後告訴秦老太的,這嘴是都夠快的。秦老太為五塊錢鍋兒錢就把人得罪了,這棋牌室開的欠水平。
“噢,那老王八蛋肯定也沒閑著吧。”周元感歎著。
“可不,老菅跟瘋了似的,幫著女鬼罵秦老太太,然後還踹椅子摔牌的,把我們都嚇的夠嗆。”
嗯,不用問,周元能想象的出一個老流氓當時的嘴臉。轉頭看棍子還站在那兒悶頭抽著煙,就問道,
“怎麼著棍子,剛才幹嘛去啦?”
“我去區裏拔個火罐,這兩有點受風。走的時候什麼事沒有,誰知道就這麼會兒功夫。。。這他媽孫子,我帶人找丫的去。”棍子總算有了傾訴一下的機會。
“拔火罐用那麼長時間,棋牌室隨時都有事兒,不想著趕緊回來。”秦老太還是沒好氣地埋怨著。又衝著周元道,
“眼鏡兒來啦?你看這事弄的。我早看那倆不是個玩意兒,來了就給人添堵。你以後怎麼辦?”
周元沒想到秦老太會問自己怎麼辦,心裏話,假如老秦會處理,事情不至於此。而棍子是不是拔火罐去了並不重要,誰也不能讓他現在脫衣服驗明正身啊。這種事過去就過去了,明白人懂得吸取教訓,不明白的什麼也沒用。周元於是對老秦和棍子道,
“這倆人不會再來了,你們也犯不著為這事兒鬧的血雨腥風的。棋牌室的生意第一,別壞了自己的風水。”
秦老太點了點頭,開始衝著周元媚笑。周元心想,這老太太也夠二的,棋牌室在她手裏這麼弄有點兒懸。
“操,別再讓我看見那倆孫子,再見著我他媽。。。”棍子這時橫了起來。
“行了,行了,以後棋牌室的事兒盯住了,別那麼不著調。”秦老太呲噔著棍子。
棍子又不話了,開始收拾桌椅和散落在地上的麻將牌。
第二下午從經紀公司回來已是五點來鍾了,周元路過棋牌室就進去看一眼。“今兒都誰在呢?”周元自言自語的同時朝裏間走去。恰巧聽到裏麵傳出一聲清脆的麻將牌掉在地上的聲音。嗯?難道又有人摔牌砸場子?進去一看,耗子正從地上撿起一張牌來,動作非常快,但周元還是看清楚了,是一張藍色牌底的五萬。桌上有麗姐正在玩著,老向也坐在一旁觀看,誰都沒有特別注意耗子撿起的那張牌,而此刻大家手裏的牌明明是綠色牌底的那副麻將。
現在的麻將機都配有兩幅標準麻將牌,一副藍色牌底,一副綠色牌底,每副牌都有一百零八張正張及二十八張風頭共計一百三十六張牌,兩副牌在打牌時交替使用。每當桌上一副牌正玩著的時候,另一副牌一定正在麻將機內,由機器自動進行整理洗牌。這樣才能保證一把牌結束,在桌麵的這副牌推進麻將機後,另一副牌可以排列整齊地冒出來供下一把牌繼續進行,如此周而複始,循環往複。所以當一副牌使用時,另一副牌應當全部都在麻將機中洗牌整理,怎麼會桌上是綠底的那副牌,卻掉出一張藍底的五萬呢?難道是藍色牌推進機器裏時落了一張?那樣的話,一會兒藍色牌是洗不上來的。
“來啦,眼鏡?”麗姐看到周元打了個招呼。
“喲,怎麼剛過來?”老向扭頭也看見了周元。
如果是平常周元同老向兩口子見麵後總會笑兩句,但此時周元感覺可能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就衝著兩人朝著桌上的牌努了努嘴,意思是盯住了牌,別分心。老向從來是糊了八塗的,還問道,
“怎麼啦?你玩嗎?”
周元沒話,眼睛留意著桌上的牌局。就見耗子還是那樣一副又呆又狠的表情,兩隻手垂放在桌子下麵,隻在摸牌時才會把右手伸出來。一把牌過後,麻將機整齊得推出藍底的牌上桌了,那明藍牌不少牌啊。不一會兒,耗子胡了個七對兒自摸捉五魁,一下就把眾人的碼子收過來許多。一副牌胡了推倒後需要留出一個時間讓其他人看一看,這是規矩。如果別人還沒看清就把牌推進麻將機,恰好桌上有人不認可你胡的這把牌,那是要起爭議的。耗子胡的牌沒有任何問題,捉五魁的五萬清清楚楚放在一邊,手裏的牌的確是七對捉五的牌型,周元在一邊看得也很清楚。於是大家陸續向機器裏推牌,就在推牌的時候,周元隱約覺得耗子的手底下好像壓著什麼,他不象別人那樣,一股腦兒把自己門前的牌推到機器中。他是向前推一推,但牌還沒完全掉進機器的時候又收回來,這樣來回幾次才把牌全部推進去。麗姐看到了這個情況,正色問道,
“你幹嘛呢?揉來揉去的像和麵似的!”
“我想把牌洗的開一點,這樣下一把牌好玩。都這麼順著推進去,牌洗不開,再用這副牌的時候全是連張兒。”耗子看似合理的解釋著。
周元明白他的這種情況,如果想把牌洗的分明就不能隻靠機器來完成,在牌推進麻將機之前由桌上的人先手動的洗一洗,把牌盡量打散一點,有助於下一次用時更公平合理一些。但隨著牌局進展的速度越來越快,經常玩著玩著就沒人去注意這些細節了,都是順手就把門前牌推了進去。耗子剛才的做法還顯得挺懂規矩的,眾人沒再什麼,牌局在繼續著。又打過一圈後,輪到耗子摸牌了,他慢慢地伸出右手摸起一張牌來。‘這子個頭不高,手是真大。’周元暗想著。突然,耗子把牌摔到桌上,嘴裏冒出一句,‘捉五魁七對’,一張藍底的五萬清晰地躺在桌麵上。這子冷不丁又來了把捉五魁,摔牌的速度同剛剛摸牌時的速度明顯不對稱,就像過去錄像機裏的慢鏡頭和快進快放似的。待牌推倒,一把七對捉五的牌型再次展現在大家眼前。各人手裏的碼子都不夠,耗子拘鍋兒了。沒有人話,隻得默默地掏出二百元錢。隻有老向傻嗬嗬地笑著道,
“沒見你胡什麼牌,兩把七對捉五魁就拘鍋啦,厲害!”
麗姐憋了老向一眼,
“不玩了。老向該吃飯了。”著站起身來去一邊倒水了。
其他人也就起身離去,唯獨耗子還坐在桌邊,一邊數著剛剛收進的六百元錢,一邊陰陽怪氣地,
“不玩了也不管收拾桌子啊。”
著,耗子打起了麻將桌中間那塊玻璃色子托盤,開始把牌陸陸續續往裏推。
哎呀,周元心頭一驚,這子這是幹嘛呢?耗子的舉動可以是畫蛇添足,多管閑事。棋牌室的一桌牌散了之後從來沒有玩牌的人會去收拾桌上的牌和碼子,隻要不再繼續玩了,都是抬起屁股就走,牌和碼子就原樣放在桌上,不需要誰再去收拾,因為收拾桌子的事自有棋牌室自己的人去做,這像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棋牌室也用不著誰在這裏學**,做好事。耗子收拾桌子的舉動顯得就很反常,他幹什麼呢?周元一直注意著剛才這桌的情況,從耗子撿起一張藍底五萬,到兩把藍底捉五魁拘鍋兒,到現在又收拾起桌子來了。周元的直覺是,這子很有可能在牌上動了手腳,收拾桌子是給自己打掩護、擦屁股呢吧。耗子不合常理的行為至少暴露出此人詭計多端,‘這孫子實在是太鬼了,走了個女鬼,男鬼又冒出來了。’可周元想來想去還是沒琢磨明白,他究竟耍的什麼花招?用的是什麼手段呢?
周元看看表,時針指向晚上六點,先回家吃點東西吧。抬腳準備向外走,迎麵見蘇子嫋嫋地從門口走了進來,
“喲,眼鏡,我剛來,你就要走啊?!”蘇子望著周元道。
“剛才呆了一會兒,現在都吃飯去了,沒人了。”周元以為蘇子是來玩牌的,就回道。
“那咱們也吃飯去,吃完飯再過來。”蘇子的時候顯得很爽快。
周元心裏有些嘀咕,最近幾次都是見蘇子一個人來棋牌室,那個“豌豆兒”可有日子沒見著了。不知她倆現在是什麼情況,自己和蘇子吃飯合適嗎?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呢?
“走吧,去對麵有家新開的館子,味道還不錯。”蘇子依舊爽快地招呼著,周元不由自主地跟著蘇子向街對麵走去。
“你怎麼這個點兒過來了?”周元問道。
“我剛從外邊回來,想到棋牌室看看,有人玩就玩會,反正也沒什麼事。”
蘇子其實同安心一樣,在周元心中也有很多謎團尚未解開。但不知為什麼,自己對蘇子的關注顯然不如對安心那樣熱衷。
一進餐館,兩人正準備找個地方坐,就聽有人叫道,
“眼鏡,這邊坐。”
原來是老向、麗姐也在這裏吃飯,看到周元就招呼著一起坐過去。
周元見蘇子有些猶豫,也就沒急著過去。這時麗姐又招呼道,
“眼鏡,蘇子,一起來吧,大家聊著熱鬧。”
二人見狀就走了過去,再不過去就有些不懂事兒了。
“來,快坐,你們倆怎麼一起來啦?”麗姐笑著道。
“麗姐,瞧您的,我們剛才在棋牌室碰上了,見人都散了,就一起過來了。”蘇子解釋道。
“是吧,嗬嗬,”麗姐又笑了起來,衝著服務員道,“再加兩個菜。”
“先吃飯,先吃飯,今跟老向喝一杯。”周元一邊一邊又要了些烤串和啤酒。
四個人開始邊吃邊聊。
“麗姐下午牌玩的怎麼樣?”周元一邊喝著一邊問道。
“輸了。”
“誰贏了?”
“就那個跟耗子似的,人家拘兩鍋贏兩鍋,就他一個人贏。”
“那就是其他人都輸,這子一卷三啊。”
“可不都輸,這個耗子牌玩的是好。”老向道。
麗姐衝老向一撇嘴,有些不以為然,
“牌玩的好不如人鬼的很唉。”
“其實這打牌呀,大家都玩了這麼多年了,技術上都差不多,隻是有時候看誰的手氣、運氣更好一些,可一個人長時間總是手氣很好恐怕就有些不大對頭。聽那耗子總贏錢,我覺得那子有點兒耍鬼弄詐的,以後跟他玩兒可得盯緊著些。”周元出了自己的看法。
“哎,還是人家眼鏡明白。這個耗子可不簡單。”麗姐用讚同的口吻道。
“你們沒覺得耗子總能捉五魁不大對勁兒嗎?”周元衝著眾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怎麼了?”蘇子開口問道。
“怎麼不對勁?”老向也有些糊塗。
隻有麗姐“嗯”了一聲,但沒繼續什麼。
“你們注意到沒有,下午耗子捉五魁總能捉住那張藍底的五萬,我剛才看的兩把牌都是這樣。”周元述著看到的情景。
“好像是唉,你來之前耗子就捉了幾次五萬了,每次是不是藍底的還真沒注意。”麗姐邊邊努力回憶著。
“你的意思是這張藍底五萬有問題?”蘇子雖然下午不在場,但聽到此事也很感興趣。
“會不會是耗子事先從藍底的那副牌中拿出一張五萬在手裏,留著捉五魁的時候備用?”老向開始懷疑,但問題問的有些糊塗。
“不會的,耗子不可能從桌上這幅藍牌中拿走一張五萬,那樣就少牌了。少牌麻將機是洗不上來的,即使洗出來也能很明顯地看出來少張牌。”周元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