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棋牌室(1 / 3)

引子

隨著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柱子帶著兩個人衝上了二樓。一個手裏拿著一根短木棍兒,一個手裏拿著一截鐵管兒,柱子自己則握著一把鐵榔頭,是那種一頭用來砸釘子,另一頭又能拔釘子呈羊角狀的錘子。五大三粗的柱子如黑鐵塔一般叫嚷著,

“我讓你們玩兒。。。”著,柱子想就跟前兒掀翻一張麻將桌。可沒怎麼掀動,現在一台麻將機可沉著呢。

“操,砸”,柱子一錘子下去,麻將機的麵板就裂了,絨布也打了卷兒。又一錘子,把中間擲色子的玻璃盤砸的粉碎。第三錘子就把這台麻將機的一個邊框連砸帶勾的給弄掉了。瞬間這台機子已麵目全非。

另外兩個跟班的一看柱子動手了,一股暴戾之氣就油然而起。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家夥,跟著柱子又把旁邊的一台機子叮了咣啷砸了一通,麻將機旁邊的幾把椅子被踹翻在地上。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鍾,兩台機子就給毀了。

“我看他媽以後誰還敢玩兒。。。”,柱子罵罵咧咧的同時已開始轉身帶著人下樓了,還是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之後一切恢複了平靜。

不錯,剛才被柱子砸了的是兩台閑著沒人玩兒的桌子。而真正有一桌人正玩著牌呢,柱子他們壓根兒沒理人家。正在牌桌上的老鄭和煙杜冷冷的看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另外一個老江也是一句話沒,隻有個老娘兒們金大姐見柱子第一錘子下去後尖叫了一聲,倒真是嚇得不出話了。不過這桌人都知道柱子不是衝他們來的,可一桌牌局還是給攪了。再找看場子管沏茶倒水的爛娃,早沒影了。幾個人一想,正好鍋兒錢還不用交了。

第一章棋牌室

周元像往常一樣坐在家中的電腦前,觀察著外彙市場中的行情走勢。做外彙交易現在已經是周元每日的工作,自從回國後,周元就對做外彙著了迷。其實更準確的,周元對全球外彙市場的關注是在德國留學時開始的。因為留學時主攻的國際金融專業裏涉及到大量的外彙資本市場和外彙投資的理論知識,自己早就想做些外彙投資的實踐,於是在一家全球著名的外彙交易商那裏開了個模擬賬戶嚐試交易。感覺還不錯,這種對中國人來當時顯得陌生的交易品種很據吸引力,雙向交易模式操作起來十分靈活。

透過煙霧,周元看到英鎊走勢又在按照預判的方向運行,浮動盈利正在繼續擴大,心中不禁有一絲滿足感,頭腦中卻想起了那段留學海外的歲月。

上世紀末,周元自費赴德國留學。倒不是對德國多有興趣,而是之前自己申請的英美國家留學都被拒簽了,隻得再試試德國的留學申請,結果一辦就成了,這也許是命裏注定吧。在德國從學語言到進大學讀專業,周元著實費了很長時間,德國的學位可不是那麼容易拿的。在海外多年的那種孤獨、失落以及寄人籬下的感覺,讓周元從的自信心終於跌至穀底,出了國才知道還是中國好啊。於是,當自己終於攻克專業拿到學位後不到半年,周元毅然決然的買了回國的機票,從此離開那個地方。直到最後走進機艙的那一刻,周元似乎才有了一種勝利大逃亡的欣慰。

現在終於可以坐在自己家裏,悠然的享受著每日賺錢的感覺,讓之前國外生活中的那些煩惱都過去吧。回來還不到一年,周元準備買台新車的想法眼看就要實現了。看來趕緊回國想辦法掙錢才是王道,所以剛一回來就開始在金融行業尋找機會。巧的是,當時有些國際外彙商已進入中國,並在國內開設辦事處招攬生意。周元先是去了一家印尼外彙公司在北京開立的辦事處做經紀人,呆了一段時間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麼所有的客戶都是賠錢的,而有些經紀人的收入倒是蠻高,有些年輕經常跟著公司老總出去吃喝玩樂。整個公司的氣氛根本不在研究行情、學習技術或是維護客戶方麵下功夫,一屋子的年輕人哪兒人都有,隻見整日嘻嘻哈哈,沒見什麼人幹正經事兒的。漸漸地就有客戶找上門來投訴了,這幫年輕對付客戶倒挺有一手,連哄帶蒙的跟客戶耍嘴,總之客戶虧損都是責任自負,與公司和經紀人無關,每次亂哄哄吵的不歡而散,終於到最後把警察招來了。原來,這是一家騙子公司。打著外商辦事處做外彙經紀的旗號專門坑騙國內的投資者投入資金,在一個境外虛假的外彙平台裏做交易,所有的行情價格及交易數據都可以在後台人為篡改操縱,總之最後就是讓投資者虧的血本無歸。

三十六計走為上,周元趕緊離開了這家公司。後來聽,這家印尼外彙商涉嫌嚴重的金融詐騙犯罪,公司高管及骨幹全數被抓。幸虧自己在職時間短,根本就沒有發展任何客戶,還不算是助紂為虐吧。但事情讓人實在惡心,自己堂堂正正的海歸經濟學碩士怎麼會跟這麼一幫騙子整到一堆兒了,真他媽掉價,周元心裏罵著。這同時明一個問題,自己剛回來還不熟悉國內的情況,對當下的社會和國人還缺乏足夠的觀察。於是又換了一家外彙公司,也沒好到哪兒去,這倒是一家國內老板投資的,可交易平台還是用國外的,國內隻是做代理。平台使用起來很不流暢,滑點跳單的事時有發生。由於代理的利潤並不高,於是公司又開始在客戶資金上動腦筋,比如遲滯客戶下單造成虧損,找各種理由凍結客戶出金,反正是采取不正規的歪門邪道的手段來達到盈利的目的。這種公司長久不了,周元在看透這一切後,再次起身走人。

怎麼回事?怎麼一回國就頻頻陷入這樣的境況?難倒不該回來嗎?國內還有沒有實實在在真的東西了,周元在剛回來的頭半年反複這樣問著自己。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棋牌室這種娛樂場所已遍布北京的大街巷。比較大一些的居民區裏就能有個十家八家。在一些居民比較密集的社區,或者是老北京的胡同巷子裏,茶樓棋牌室這種場合成為愛好麻將的人們常來常往的重要去處。

個兒王接手二樓棋牌室也有一年多了,本來是上下兩層的一個區內的底商,之前做普通生意,比如商店、發廊、快餐店什麼的,但時間都不長,每月萬八千的房租實在是個不的壓力,傳統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了。後來個兒王接手轉成棋牌室倒是堅持了下來,而且生意是越做越像樣。

上下兩層的樓雖然麵積不大,底層卻也擺了七、八張麻將桌,樓上再擺上四、五張桌子,另外還有兩個包間。整個樓內常常人滿為患,最火的時候所有牌桌都占滿了,後來的人隻能邊看邊等著誰不玩了下來再接上,整個樓裏連玩帶看的能有好幾十人,經常是烏煙瘴氣,喧鬧非凡。

老黃今兒手氣不錯,剛拘了一鍋兒,交完鍋兒錢還收入六百塊。

“今兒牌神真給麵兒啊。”老黃一邊摸牌,一邊自言自語。他們這桌玩兒的是二百一鍋兒的麻將,一鍋兒下來如果幹鍋兒了那就最多輸二百,外加每人五塊的鍋兒錢。可拘一鍋兒就能贏三個人各二百,也就是六百,拘鍋兒的人再包個鍋兒錢三十。如果有人開會兒杠或是有人詐胡,贏虧的錢數是牌局大的四成,二百一鍋兒也就是八十塊錢,這八十是在打完一鍋兒牌後單獨計算的。這種玩法的好處是輸錢能控製住,最多一鍋兒輸二百,不詐胡,沒人有會兒杠,那就是這二百塊錢。可要是趕上點兒興,拘一鍋兒就贏個六百,所以打鍋兒牌多少有點兒以博大的意思。另外打鍋兒牌講究個集體配合,因為人人想拘鍋兒,人人又都不想被拘,所以桌上流行一句話叫做‘誰碼子多誰是敵人’。碼子多的人想盡快將其他三家的碼子全贏過來,三家都沒碼子就算拘鍋兒了;而碼子少,甚至沒碼子的人要盡量配合其他人分掉可能拘鍋兒的人手裏的碼子,吃碰牌呀或者點個炮兒,當然不能點興家兒,或者幹脆自己想辦法盡快胡牌,總之隻要碼子盡量分散在每個人手裏,這鍋牌就能繼續下去,等四圈牌打完後再算總賬。所以大家都是算著碼子打牌,什麼時候胡牌,該胡不該胡是有技巧的,玩兒的好的高手總能通過算碼子胡牌控製住一桌的局麵。

輪到老黃上莊,麵前的碼子又堆起來了,外邊飛著的碼子不多了,而且主要集中在大頭丁手裏,隻要老黃自摸個七對或龍,或是大頭丁點老黃七對或龍什麼的,那這鍋兒牌就又讓老黃拘了。點兒興真是擋也擋不住啊,老黃摸到第五手牌七對上聽,手裏有一個會兒聽三條和五萬,接下來就等著胡牌了。其他三個人都是老手,看出形勢不妙,摸牌打牌都變得十分謹慎,特別是坐在老黃對門兒的大頭丁,打每一張牌時都考慮再三。大頭丁明白,自己不能點炮兒,點老黃一把大牌,這鍋兒就被拘了,自己輸錢不還得受另外兩個人的埋怨。大頭丁為了盯住老黃,手裏牌已拆的爛七八糟,堅持到第十手牌就不知道出什麼了,自己的牌全是生張兒。大頭丁心裏這個撲騰,心另外這倆還不趕緊胡!?

東北坐老黃上家,現在幹著鍋兒,手裏一個碼子沒有。所以東北反而變得輕鬆,他知道點炮兒也沒事兒,老黃拘不了。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快速上聽胡牌,把老黃拉下莊來。於是他毫不猶豫的打出一張三條,雖然是生張兒沒見過,這時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先上聽再。大頭丁一看,身子向後一靠,掏出顆煙點上了。‘正他媽不知道出什麼呢,自己手裏一對三條,正好有人帶路,這下有的盯了’,大頭丁心裏嘀咕著,眼睛瞅著老黃摸上一張南風,隨手又打了出來。老黃的下家是馬姐,打出一張沒人要的熟張兒。之後大頭丁連牌還沒摸呢,飛快的就打出一張三條,然後再去摸牌的時候卻看對麵的老黃一推牌,了句:“三條,七對兒。”大頭丁本就碩大的頭顱仿佛更大了,東北剛打的三條啊。原來是老黃故意不胡,等過手了再胡大頭丁的三條,這是規則完全允許的。其他兩人也是一臉悵然,人家老黃對東北的三條不露聲色,就賭大頭丁能跟出三條來,點出來就拘鍋兒了。唉,隻能老黃會玩兒,點兒又興,大夥兒認倒黴吧。三個人每人掏出兩張大票扔在了桌上。

這鍋兒牌剛過第三圈,第四圈還沒玩兒就拘了,也算快的。老黃連拘兩鍋兒,已經贏了一千多了,正在興頭上,卻下意識的看了看手表,沒什麼。

接下來的第三鍋兒還算正常,沒人拘鍋兒。一鍋兒牌打完,大頭丁贏了二百多,老黃輸了幾十塊錢。正準備找風玩兒第四鍋兒時,老黃站起身來,“快四點了,我玩兒不了了,四點得接孩子去”。著就叫爛娃過來收鍋兒錢。

“剛玩兒三鍋兒就不玩兒啦,贏錢就跑啊?!”馬姐開始嚷嚷起來。

“誰贏錢就跑?一開始也沒定幾鍋兒啊。”老黃反擊道,“孩子這就放學了,我必須去接,是孩子重要還是玩兒牌重要?”

“那你不早接孩子,早我就不在這桌兒玩兒了。”馬姐還是一臉的不樂意。

“我跟你的著嗎?”老黃輕蔑的一笑,衝桌上的大頭丁和東北一擺手道,“玩三鍋兒也差不多了,明接著玩兒吧,我先撤了。”兩人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這叫什麼事兒啊?贏了就跑!以後就得先定好了玩幾鍋兒!”馬姐仍是不依不饒。

老黃則頭也不回的下樓去了。

“馬姐,馬姐,別急,別急。黃哥確實有事兒,咱這兒有的是人玩兒呐。“爛娃一邊打著圓場,一邊衝旁邊坐著的人道,“趙姐,您來吧,這桌缺一手。”正在旁邊其它桌看牌的趙姐聞訊騰的就走了過來。趙姐來的晚,一時湊不夠一桌人,等了有一個鍾頭了。這時終於能上桌了,於是四個人湊齊,一桌新的戰鬥即將開始。

區裏的棋牌室到了晚上就更熱鬧了,有些好玩兒牌的人白要上班,隻有晚上能擠出時間來到棋牌室過把癮。每吃過晚飯大概七點多鍾,玩兒牌的人開始陸續向棋牌室彙集。一般來,經常玩兒牌的人在一兩家棋牌室混熟了,對棋牌室老板又比較認可,沒有什麼特殊原因的話,通常就固定在這一兩家玩兒了。

“鄭哥到,”隨著個兒王的招呼,老鄭邁步走進了棋牌室。

五十出頭的老鄭留個寸頭,隨意的披著件棉服,穿雙懶漢棉鞋,可整個人身形挺拔,不失英武,這可能和老鄭年輕時當過兵不無關係,一米八的個頭在他們那個年齡段絕對算是大個兒。據老鄭自己,當年在蘭州軍區當兵時還是部隊籃球隊的,後來回北京在好幾個單位幹過,一直喜歡體育運動,直到前些年膽囊做了個手術,劇烈運動就做不了了,但有時還打打乒乓球。而打麻將是在車隊開大公共時練出來的,那時候的公交車不像現在那麼多,司機每的班次就那麼幾個,早幹完就早歇著了,不像現在多幹幾班還能多拿點兒獎金。所以那時候如果完事兒下班早,好玩兒牌的哥兒幾個就約著去誰那兒組個牌局,有時實在沒地方了就在車隊裏找個地方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