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玉城都在為他們的婚事慶賀,他騎著馬,偶爾回頭看跟在後麵的大紅花轎,他俊逸的臉上看不到太多的悅色,可是他如星的眼眸中,卻閃爍著最耀眼的光芒。
他叫瑾涼,曲瑾涼。
他花轎裏的女子,名喚墨染瞳。
能讓他注目的,能讓他疼惜到骨子裏的人,大約也就是擁有那一雙讓人魂牽夢縈雙瞳的主人,玉城街頭巷尾的叫花子都知道,墨染瞳那一雙美目舉世無雙,她還未及婚配的年紀,墨家的門檻就不知已被多少豪門望族的公子爭相踏破。
她名動玉城,心比高。
如今,她在他的花轎裏,繡著合歡花的紅蓋頭下,她麵若桃花,一顆心像是在蜜罐裏泡著,滿滿的都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她終於嫁給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她擺脫了庶出的身份帶來的枷鎖,終於嫁給了這個玉城閨閣女子夢寐以求的男人。
迎親隊伍在圍觀的人群中緩緩前行著,經過明闕橋,哄鬧的雲搖大街,一直到了“曲府”門口。
鞭炮聲大作,曲瑾涼在眾人的圍觀下,利落下馬。
下人呈上纏著大紅綢子的弓箭,曲瑾涼對著雕有丹鳳朝陽的喜轎連射三箭,禮樂震耳,不一會兒,就看到墨染瞳被喜娘攙扶著緩緩下轎,曲瑾涼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
曳地的喜裙,金絲繡的紅蓋頭也藏不住墨染瞳的風姿綽約,當墨染瞳停在火盆前麵等著身後的丫鬟替她拾攏裙擺時,曲瑾涼一把將她橫抱起,大步跨過火盆,入了正廳。
相較那頭的門庭若市,菩藤苑這一隅顯得格外幽靜。
一陣微風拂過,菩藤苑裏的青竹搖曳,幽靜的院落響起一陣窸窣聲,靠在秋千繩上酣睡的女子掀了掀濃密的長睫,逐漸轉醒。
她抓緊秋千繩,雙足蹬住地麵後謔地鬆開,秋千再次蕩了起來。
“四姨娘,她們都去大少爺那頭瞧熱鬧了,您不去嗎?”丫鬟嬋箏將手裏的茶點擱在一旁的石桌上,走到女子身後輕輕地幫她推動秋千。
女子偏過頭去看了眼嬋箏,“是你想去瞧熱鬧吧?”她著,繼續愜意地微閉上雙眼,感受著空氣裏竹子清新的香氣。
“我倒是想去,前年四姨娘嫁進曲家的時候隻有一頂花轎匆匆抬著從側門入了府,如今這個墨家姐的迎親隊伍據可以從寧北巷排到青蕪街,多麼大的陣勢,我不信四姨娘您不想瞧這個熱鬧。”
秋千停下。
女子從秋千上輕盈地跳下,款步走到石桌前坐下。
她信手端起一盞斟好的茶,抿了一口。她隱約能聽到正院那頭傳來的禮樂聲,側耳一聽,又沒了。
“你去便是,回頭教老夫人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她涼涼地瞥了嬋箏一眼,又抿了一口茶,才,“我可不會管你。”
嬋箏撇了撇嘴,走到女子身後,輕輕幫她捶起了肩,“自打少爺和墨家姐的婚事定了之後,府裏就忙了個底朝,先不把我們從菡萏苑趕到這個僻落的菩藤苑,就連四姨娘您的名字都被逼著改了。實在太不公平了。”
女子不為所動,仍是雲淡風輕的品著茶。
曲瑾涼賜了她新名字,嫿。
老太太知曉後,賜了她老夫人的的姓氏,蘇嫿。
明裏沒人什麼,但這件事在曲府上下已然成了一個笑料,下人之間嚼舌根的尤其多,一傳十十傳百,這事漸漸傳遍了整個玉城。原本女子的閨名鮮少人知,如今街頭巷尾大家再議及曲墨兩家的親事,曲瑾涼為愛妻改了妾侍名字的事卻成了最常的談資。
蘇嫿這個名字,也就烙上了印記,卑賤的印記。
嬋箏見蘇嫿又在發怔,便停了手上的動作在蘇嫿麵前晃了晃,“四姨娘,您在想什麼呢?”
蘇嫿回過神,朝嬋箏擺了擺手,“我回屋憩一會兒,你要湊熱鬧去便是,莫要再鬧我。”
著,蘇嫿起身往裏屋走。
嬋箏站在原地瞧著蘇嫿的背影,又起了一陣風,院落四周的青竹窸窣之聲更甚,蘇嫿的裙擺輕盈地隨風搖曳,嬋箏看得有些出神,又憶起了些過往,不免更加神傷。
“箏兒。”蘇嫿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過身來了,她目光幽幽地看著嬋箏,問她,“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嬋箏低著頭思忖了一會兒,揖了揖身子:“回四姨娘,您進府半年後至今,快兩個年頭了。”
蘇嫿點了點頭,她朝正院的方向望了望,心想著既然嬋箏的成親儀式陣仗那麼大,自己卻聽不到聲響,菩藤苑距離前院怕是有不少距離,然後她有些幸災樂禍地對嬋箏:“等你趕過去,你家大少爺怕是已經入洞房去了。你也要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