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穿著件黛綠綢緞繡鳳凰紋的廣袖大袍,裏頭玉色雲瀾紋壓腳高腰襦裙,龍鳳白玉金穗宮絛,不失華麗,想來應該是剛見完六宮嬪妃,還未來得及換下衣裳。
最叫人好奇的,是她身邊那個粉嫩可愛的小姑娘,臉還未張開,稚嫩討人喜愛得很,粉色織花襦裙,外頭罩了件豆綠中臂,笑起來時,有甜甜的梨渦。
小姑娘才四五歲的模樣,瞧見有外人來便躲到皇後身後去,隻敢露出雙水靈靈的眼眸,大眼睛忽閃忽閃,似一隻雪地裏嬌小的兔子,看得莉言整個人都被她給柔化了,特想捏她臉一把。
皇後摸摸小姑娘烏黑丱發,對莉言招招手,待她走過來,笑道:“這孩子怕生得很,你莫介意。”
莉言行過大禮,才敢站起來,說,“小姑娘家皆是這樣,我小時候,看見隻大貓兒都得躲師傅懷裏哭上大半天。娘娘您不知道,那隻貓有這——麼大。”莉言很是誇張地在半空比劃個模樣,頓了頓,笑意未改,“它很頑皮,還撓過我臉呢,留下大大的爪子,若非師叔給我上藥,否則我這張臉非得破相。”
皇後被她逗樂,連她身後,那怯生生的小姑娘,也捂著嘴巴,小聲笑了。
皇後讓莉言先坐下,再叫宮女端上溫熱兌了牛乳的果茶給她們兩個姑娘喝,自己則品那淡淡花茶。
皇後問:“你染上風寒,在家待那麼久都沒出門,如今可是好全?醫女怎麼說的。”
“我看起來哪裏是那等弱不禁風的姑娘家,娘娘您莫擔心。”莉言看了眼還是躲在皇後身後的小姑娘,頗感興致問道,“我問娘娘一個小小的問題可好?”
皇後頷首,柔聲將那小姑娘喚到自己跟前,笑得極為溫柔,如三月春風:“此乃千裏大將軍的孫女,恰好本宮近日閑來無事,便接她來本宮這兒暫住。”又垂首對那小姑娘道,“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好不好。”
小姑娘抵著腦袋,雙手絞住裙擺,整張臉都紅彤彤的,叫人想咬一口,扭捏大半日,才小聲道:“我、我叫胡錦媛。”
莉言放下茶盞,專注看她問:“姐姐叫莉言,你可有乳名?能同姐姐說說嗎。”
小姑娘耳根子紅得能滴出血:“祖父叫我作媛姐兒,乳、乳名是什麼?”
莉言簡直就像衝過去吧唧親她一口,但還是忍住捧腹大笑,矜持地露出個微笑道:“是我記錯了,如今已經很少有人家會給孩子取乳名。姐姐能叫你媛姐兒嗎,你好可愛啊。”
小姑娘得了誇獎,羞紅得快把腦袋給埋進自己懷裏,半晌才敢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莉言眼好,看出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便大方笑道:“剛才我問了你幾個問題,按理,你也該問回我,有來有往才公平。”
媛姐兒又去看皇後,見她點頭才敢細聲問道:“姐姐,你就叫莉言?祖父叫我讀過百家姓,並沒有莉這個姓氏。”
“咱們的媛姐兒真是聰明,字已經習那麼多。”莉言伸手輕拍小姑娘腦袋,雖然害羞,但她沒躲開,“你說的對,確實沒有莉這個姓氏,我和你不同,並非出生將門世家,也非百姓家,唔,該怎麼說好呢,我是孤兒,所以沒有姓氏隻有名字。”
小姑娘一驚,結結巴巴道歉:“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著,就要哭起來,倒先把莉言給嚇到了。
皇後將小姑娘攬進懷裏,和聲道:“傻姑娘,你言姐姐沒怪你的意思,她雖說是孤兒,但還是家人。”
莉言蹲下身,掏出手帕給小聲抽泣的小姑娘抹淚:“對啊對啊,我有師傅,有師兄師姐,師弟師妹,還有很多很多師叔們,你沒必要哭啦。”
胡錦媛吸吸鼻子,帶著哭腔道:“可姐姐你看起來,很悲傷,很悲傷。”
那雙眼眸裏,是她從未看過的眼神,比之前見到的霓輕姐姐,還要來得難以看透。
胡錦媛雖然很小,卻總是能第一眼便看清旁人是情緒,與生俱來的本領,讓這個小姑娘愈發脆弱。
莉言愣住,隻是短暫一愣,就抿唇笑起來:“姐姐沒有悲傷啊,你再哭,我也要跟著哭了,我哭起來很恐怖喔。”
胡錦媛頓時瞪大雙眸:“姐姐這麼大還會哭嘛,六哥哥說,人長大了,就不會再哭。”
六哥哥?翁墨規那個惡趣味的,莉言坦蕩蕩笑道:“你六哥哥逗你玩的,別當真,為何我不會哭,疼了,委屈了,就得哭啊,憋心裏多難受,而且,照我說,沒準你六哥哥以前還跟你一樣哭鼻子。”
皇後點點莉言額心:“你這般在規兒身後說他壞話,哪日被他聽見,非得跟你急不可。”
莉言吐吐舌頭,倒完全不怕:“沒事沒事,反正他打不過我,唉,娘娘您可別不信,當年我和他切磋過兩回,可是我次次把他打贏了,他是我手下敗將。”
姑娘笑得沾沾自喜,小姑娘就眨著大眼睛敬仰看她,又將皇後逗笑了。
三人圍在一塊說了許久的話,之後霓輕帶著白球兒來,胡錦媛便抱著白球兒不撒手,甚是喜愛,白球兒撲打翅膀,卻很想掙脫開,飛到莉言肩膀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