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倫離開賭場的時候,附近的一切都已籠罩上了一層漆黑的薄幕,在賭場裏察覺不到的夜晚,一出賭場無疑清晰多了。亞倫正想提出下一步的計劃,突然肚子叫了起來。尷尬之下他決定還是先找一個地方解決掉晚餐為好。
“我們去燒烤店吃燒烤吧。”亞倫望著周圍燈火興隆的燒烤攤,提議道。不料顧一寧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吃屁燒烤啊,路邊上擺一排,浸在汽車的揚塵裏,那麼不衛生,吃了我會吐的。”
得了,亞倫心想,反正爺也沒錢,“那你吃啥吧。有錢人!”
“去雙國町吧,我同學的爸爸開的一家八星級酒店。”顧一寧沒理他語氣中的暗諷,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亞倫和老祭司都坐到了後麵,顧一寧好像故意跟他們拉開差距似的,坐到了前排副駕駛座上。
“雙國町。”顧一寧對司機吩咐了句。司機是個留著黑髭須的爺們,話的時候嘴裏像嚼著口香糖一樣含混不清,給亞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上車的時候司機問他們,“嘿夥計們聽歌嗎?”亞倫想反正錢也沒少給,於是不假思索回了句,“聽。”他當然以為司機的意思是把音響打開,可他錯了,而且這還真是他的錯。司機開始自顧自地唱起歌來。都是一些高亢的中文歌曲,像是亞倫聽過的中國地方戲曲,在司機沙啞嗓音的演唱下不知怎麼就是讓人心生反感……祭司爺爺和顧一寧紛紛白了他一眼。亞倫氣急敗壞,當即打開了窗戶,一路上風聲夾雜著歌唱聲,路邊的吃店和零星的夜景連成模糊的麵孔漸漸向後褪去。
沒過多久,車停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樓前。亞倫望著近在眼前的龐然大物,兩條刀刃般的側樓掩映在一片藍綠色的燈光下,金色的主樓拔地而起,直穿雲霄,樓頂的聚光燈聚成一片不可抹去的明亮,與月亮交相輝映著。白色石柱豎立在橋兩岸,細碎葉片的椰棗樹直通華麗殿堂。剛來到澳門時,亞倫驚歎於街巷的繁華,直到這座地標式的建築出現時,他才真的感悟到何為遍地是錢。
樓內燈光連成白晝,幾乎分不清是黑夜還是黎明。有錢人們舉杯痛飲,觥籌交錯,熱鬧喧嘩。亞倫找了角落一個最陰僻的地方坐下,顧一寧叫來一個跟他個頭差不多的女服務員,笑嘻嘻地道,
“那個……亞倫哥,我介紹下昂,這是遠娜,我初中同學。他的爸爸就是這家飯館的老板,遠俊。”又指著亞倫介紹道,“這是亞倫,我們學校新來的美國交流生……那個,”他在亞倫耳邊嘀咕了句,“你是美國來的吧……”
“我是英國人。”亞倫不苟言笑地回應道。
“那你剛才出租車上咋告訴我你是從惡魔島監獄逃出來的啊……惡魔島可是美國領土啊……”
“因為……”亞倫故意頓了頓,“我是國際通緝犯啊……”
“咦?亞倫,你兩隻眼睛的顏色不一樣?”正當顧一寧臉上飄過一絲驚恐時,遠娜突然問道。
“是啊。我也才發現唉,亞倫哥,你的眼睛為啥是一隻藍色,一隻紅色的啊。”顧一寧也好奇地望向他的眼睛。賤兮兮地湊了過來。
“滾開。沒見過雙族血統啊!”亞倫一把推開顧一寧。使得後者差點兒一屁股坐到地上。
遠娜咯咯咯咯的笑道,“亞倫,我從跟父親在酒店裏工作,幫爸爸看個店兒啊,接待個客人什麼之類的。我見過那麼多形形色色的富家少爺,你算是我見過的男孩中比較獨特的一個了。”
“什麼富家少爺啊,他就是一**絲。”還沒等亞倫開口回答,顧一寧又插嘴道,“連輸錢都輸……”話還沒完,被亞倫從頭發揪住,“唉唉唉,亞倫哥,輕點兒,頭發打了發膠的。順便我有一個提議,遠娜,你看,其實亞倫哥是中東石油大亨和英國皇室家族結合的後代,這樣的身份……話我哥可以鬆開我烏黑亮麗的頭發了嗎?”
“就你話多,不許妄議王子的身世!”一旁沉默了好久的祭司突然輕聲嗬斥道。被放開頭發的顧一寧憤然地回到座位,撅起嘴沉默了。
“亞倫,剛才顧一寧的那些話你可別當真昂。這子在賭界混跡多年,別的沒學到,倒是練就了一口流利的胡言亂語和一身側漏的痞子氣。”銀色桌台的對麵,遠娜依舊眉開眼笑,柔聲問道,“亞倫,你能不能親自告訴我,你是一個混血兒嗎?”
到這兒,亞倫回頭瞟了祭司一眼,隻見祭司兩眼緊閉,雙眉翹起,神態自若,似乎沒在聽他們幼稚的談話,但亞倫仿佛有一種超然的錯覺:祭司的神秘意念,從頭至尾,始終流動於他們的談話之中。他看到他眉梢緊鎖地搖搖頭。
“嗯。是啊。我爸爸是英國人,我媽媽呢……俄國人?”亞倫長久地注視著麵前女孩燃燒著信任的眼神與紫羅蘭般微笑著麵孔,於心不忍之下,他編造了一個謊言。事實上,不像顧一寧那樣,他不是一個很好的謊言製造家。雙族血統,如果從望文生義的角度看來,的確很容易讓普通人理解成是人類兩族的混血兒,但實際上,這個名詞真正的意思是,史狄安《輪回預言》中描述的尚未完全絕跡的亞特蘭蒂斯血統在“******”,即人類紀元中的遺存。史載數千萬年前,亞特蘭蒂斯因魔力失控而沉沒——事實上——在今人類視作隻在奇幻中存在的所謂“魔力”“魔法”,在數千萬年前,文明程度遠超現今世界的亞特蘭蒂斯神國,真實存在。正如人類最終走向複雜機械科技的發展道路一樣,據祭司所言,亞特蘭蒂斯的所謂“魔法”,隻不過是另一種為人類所不知道的智慧發展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