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老太太之奇死。
先是,孩子們指其背曰:
“你們看大奶奶脊梁上扒個什麼?貓兒不是貓兒,狗不是狗的,諾長的大尾巴,眼珠子直冒光!”眾兒異口同聲稱奇。
然成人,無所見也。
自此,老人家不思飯食,坐臥不寧,時不時冒出句把子誰也不曉得的胡話,她自己也不明白:“我這嘴怎麼了?誰在指使?”
如是十餘日。
這夜臥,老人一隻胳膊在被外,想縮回之際,即覺有冰涼手爪扣其腕,並曳她的胳膊,一連三下。
第二日,老人左臂癱。
再夜臥,老人覺右足寒裸,想往被裏縮,隨即冰涼手爪抱其腳脖,抻其髀連三。
翌日晨,覺半身已木然。
第三日夜臥,眠而複蘇,朦朧有黑爪勒其喉甚疾,昏冥過去……
再醒來,眾親圍攏看護矣。
名醫無用,良藥無效,於午時氣悶而死。嗚呼哀哉!
屍無斂,甫壽衣在炕,奔喪眾戚陸續趕來。
又有異象橫生。
老太太死而不僵,身體如稀糊糊亂顫不已。眾人大駭,以為活,扳之不蘇,靠被方靜矣。靜則靜,試之,仍死。還叫屍體平躺下來,則複顫如初。無奈,隻好還叫屍體靠被,以求一靜。
尋因於眾,皆不知其理,全不曉其奧。
稍待片刻,眾親戚來齊。再半個時辰過後,以為屍不複異,眾議裝殮入棺。
方欲斂,屍暴直板挺,首搭被懸空。
婦人驚呼逃遁。
唯匹夫戰戰兢兢。
有巫生戚曰:“此屍要詐了!待我到院中把靈符化來。”他完轉身出,三角眼傲瞥武生戚而去。
武生戚以手從容拂屍,硬如鋼鐵,心頭不由駭寒。“當初,師傅是怎麼死的?……哼!僵屍,我不能叫你起來禍害群生了!”思至此,他甩袖轉身,疾速風行而出。
人生在世有情思,死去如木如石,倘若害人那就是仇敵了。
巫生戚蹲在院中央,念著咒,燒著些黃鈐紙。突聞屋中有人喊叫:
“哎呀!不好啦,死人的胳膊挑起來啦!”
果然,屍臂直挑,如雙刀朝。
巫生戚加緊了念咒,並禪坐下來。
屋中又大叫了,他趕緊掩耳疾咒,靈蓋上,升起了一朵青色的蘑菇雲。
“巫生!巫生!心!心!”
巫生掩耳施神,根本聽不見人的急喊。他忽覺腦後陰風,瞥狐目,僵屍躍空襲來。
嚇得他差點兒把襠尿了,撅屁股起身欲逃。
他再疾速,怎比僵屍霹靂行空!
“老太太”的一雙腳尖兒,正踢在了他的屁股蛋子上,把個巫生毬似的踢出三丈多遠,摔在了地上,哇哇的大嚎開了。
“鼟!鼟!……”僵屍又向他找來,巫生收淚而逃。
眾人於後瞠目結舌,已被嚇得不能動地方兒了。
僵屍既出屋出院,四處轉街衢。
全城士農工商懼皆隱遁。
僵屍這東西,是和人的機能相悖的,越行越暴,從不知累,直至毀滅!自我毀滅之前不毀滅眾生不已。
單述武生。他知道城東有個怪老太太,其家就養著一隻雜毛不生的黑狗。怪老太太還誇耀來呢:
“我這寶貝兒,一根雜毛不生,全身黑毛……”命根子雲雲。
既然是怪老太太,那“我隻好盜取!”
武生深知時限,他施出了絕技“輕功三點水”。
眨眼既到。這是一座深宅大院,武生騰身上牆,飄若浮雲。在牆頭上,他聞到了屋內剁餃子餡的聲音,那聲音就在廚房門口傳出,隻要一開門,人我即目。
他飄落院中,了無聲音。
嚄!那“精靈”就臥在門墩兒上,武生的行徑,它全已聞見。
眼看那烏黑的叭兒狗,挫身欲撲出。若真撲出,隨即便是狂吠。可有一點,就在家夥撅屁股挫著身的當口兒,武生手指一點,隔空以內力製住了它——武生技藝果然是非凡。
屋內“梆!梆!梆!——梆!梆!梆!”剁餃子餡不住。
武生貓腰進身,雪亮匕首不知由何處入掌,寒光一閃,狗首落了地。
屋內剁餃子餡兒的人,動作乍停,隨即複響。
武生已是擎碗在牆。